晚上六七点要送东西过来,以两家人的交情,很自然就会约晚饭,林天宇问元黛吃了没有,元黛回说没有,接下来一切顺理成章,林天宇带元黛到j大三食堂二楼去吃小灶,把元黛送来的大闸蟹叫食堂师傅蒸上来几只,“家里又没有老人,佩佩出差了,下周才回来,小孩子不吃这些的,带回去还不是全便宜了保姆。”
他们都是j大毕业生,十几年前常来三食堂吃饭,只是那时候都在一楼,二楼是教职工、对外接待的雅座小灶,对当时的学生来说高不可攀。林天宇对元黛说,“你还记不记得,上学的时候我们每次冬天来,你都特别要坐在那个位置。”
“对,那边没有风,吃砂锅最合适,不然风一吹,水蒸气全飘到眼镜上,很狼狈。”元黛也是记忆犹新,她笑了一会儿,“哇,现在想想,当时我们都好土啊。”
林天宇是她大学同学,自然知道元黛的家境,他不否认元黛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有韵味,不过不赞同元黛的说法,“当时我是土的,你土什么追你的人从食堂门口可以排出去几百米。”
“哪有那么多,而且当时分明很土,我记得那时候买件美特斯邦威都觉得很奢侈,身上衣服一般不超过50块钱。”
“那叫清水出芙蓉,璞玉。”
曲琮嫌弃林天宇油腻,在元黛来讲她是很受伤的,并不是对林天宇有多亲近,而是在她心里,不管林天宇是不是渣男,相处起来依旧是轻松讨喜,有他的魅力在,曲琮的判断,让她开始怀疑自己的审美是否也变得油腻庸俗。这次坐下来吃饭,她不自觉特别挑剔,可林天宇依旧过关,他40岁了,头发还是浓密,脸上也还是干干净净,没有中年男人常见的粗大毛孔,甚至连瞳仁都未曾混浊,林天宇像是被时光固定在了30岁刚出头的年纪,他的笑容还是那么孩子气,充满了真诚。
这样的男人很难不讨人喜欢,如果他的专业能力同时还很出众,魅力会更上一层楼。林天宇人缘一向是很好的,连食堂师傅都特别喜欢他,小意送来一碟姜丝陈醋,还拆了两只公蟹给他们做蟹粉面林天宇和元黛一人也就吃两只最多了,巴掌大的好螃蟹,林天宇做主把剩下的全送给师傅了,师傅自然也承情。“平时我中午都在这里吃,给老陈添挺多麻烦的。他爱吃螃蟹,送他两只尝尝鲜。”
礼送出去就是别人的了,林天宇怎么处置元黛当然无所谓,这其实也是客户送的人情,她一个人带回家一样吃不完,也只能分给司机和保姆,再说,吃螃蟹终究是要有个伴好一些,一个人坐在电视前面,吃完一只,剩下全冷透了,配着酒也是无趣。
两个人就好多了,大家都这么熟,也没什么形象要顾,林天宇慢条斯理地拿着剪刀剪蟹腿,元黛掰下一条腿直接放在嘴里咬,咬得嘎嘣嘎嘣响,蟹壳得碎碎的,肉抿出来一半,剩下的一半和壳糊在一起就不吃了,直接整条扔掉。
林天宇看了直笑,“我很怀疑你那些男朋友怎么受得了你的吃相记不记得我们上大一的时候,吃那个烤全翅,你吃掉肉也不咬掉的,骨头就支棱在那里,还要我教你,吃一截咬一截吐一截,不然好难看。”
“我的天,黑历史倒也不必记这么牢吧。”
“没办法,智商就是这么优越。”林天宇大笑,元黛要去拿剪刀好好吃,他又护住不让,“开玩笑的呢,咱俩谁跟谁啊,又不是商务宴,你就正常吃呗。”
元黛抱怨,“被你这么搞,吃起来都不香了。”
其实也只是说说而已,她午饭天天有约,晚饭基本一个人吃,其实就算是有约会也不可能太放得开,像这样有说有笑地在家常环境下吃饭,对元黛来说并不常见,更何况今天又坐在这么有回忆的地方。
“说起来,三食堂都十几年了也没翻修。”
“每年夏天都粉刷的,后厨也改过,学生食堂的味道好多了,不过价格也跟着上去。”
“现在还是刷饭卡吗还是用支付宝”
“没有饭卡了,现在都是a。”
“那贫困生怎么办啊,没有智能手机的那种。”
“现在好像没人没有智能手机了。”林天宇想了一下,“这毕竟是个贫困补助金都开始大数据化的时代了。”
第一次迈入j大到现在,21年匆匆而逝,虽然就在s市工作,但其实元黛很少回母校,年纪越大越不敢回来,尤其是五六年前,要开始接受自己也会变老,盛年将要消逝的时候,会有种强烈的不胜今昔之感,那段时间她确实在逃避人都会老的认知,这几年倒是已学会了和这个认识共存。但她不知道林天宇每天都在校园里进进出出,是怎么面对这件事的也许他从未考虑过,也许在林天宇心底,自己和读大学时相比从未有过任何变化。
“但宿舍楼已经重建了。”
“嗯,我们读书时候给研究生和留学生住的楼现在已经是普通宿舍了,现在老宿舍那边都盖了新楼,带电梯的,研究生住那里去了。”
“留学生也去专门的留学生公寓了吧。”
“是的咯,我现在都带了两个留学生,尼日利亚过来的,有一个还是酋长的儿子”
不像是和简佩她们,常常见的,工作又交叉,有时候反而没话说,林天宇和她熟得不得了,可见面机会不多,元黛是兴师问罪来的,可居然聊起来有些收不住。说点现在的事,又总是跑偏了回忆当年,饭吃完了,两人该朝实验室方向回去的,又不自禁绕着校园压马路,好像回到大学时代,晚间在校园里随意漫步,如果那时代有智能手机的话,元黛大学期间的微信步数大概60都是和林天宇一起刷的。
“现在大礼堂也拆掉了哎,现在都去蹦迪,不像我们那时候,那么土,还像模像样的追赶潮流,玩小情调,对伐,到大礼堂去跳舞,也就是我们那一届了,后面基本就不搞了。”
“是的咯,真的装模作样的,笑死人。”元黛也不禁笑了,“那个电视剧,就那个,首先,我不叫喂,我叫楚雨荨那个那个实在晚出了10年,如果在我们读书的时候放,保证带领潮流的,那时候我们跳的舞也就比电视剧里好一点点。”
“穿得也差不多。”
那时候不管有钱没钱,土基本是大家共同的特点,1997年香港才刚回归呢,连网络文学都是先锋概念,那时候大家都土,自我感觉又认真地良好,现在元黛随便一个包都要几十万,以如今的眼光去回顾从前,是很难不笑出声的一边笑一边眼眶又有点不自禁的潮湿,元黛30岁的时候觉得这种自我感动很廉价,人会怀念过去只是因为现在不够如意而已,快十年过去了,她又一次伤心地发现,其实十年前的她还是自以为是了一点,到了这个年纪不管她是否承认40岁是中年,不管事业上多有成就,似乎都很难避免庸俗。中年人都容易为青春情怀感动,她也不能免俗。
“但其实那时候以全国的眼光来讲,我们也算是洋派的了,考试以前很流行去麦当劳看书,你还记得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