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荭闭上眼笑了,“有,我家是农村的,当然,你已经猜到啦极度重男轻女。”
这就可以解释了,曲琮啊了一声,她想说如果有孩子,但又想到元黛之前的话,还是决定不触碰这个可能有些敏感的话题,“那,也许你缺的还真是佩姐可以给你的东西吧。”
“你消息还挺灵通的。”纪荭从鼻子里哼着笑出声,她明显控制着力道,不敢牵扯到创口,“是啊,天宇确实有个很可贵的优点你知道你在手术室里躺着的时候,不管你们关系怎么样他总是不会盼着你死的。”
这么说,有些丈夫甚至会盼着妻子出事了
曲琮顺着这思路往下想,不禁悚然。纪荭像是看出了她的思绪,添上一句,“将来如果我再婚,对象不是天宇的话,做全麻手术,我就真的会找佩佩和阿黛来做我的委托人。这种小手术,倒是无所谓,你不打电话来,我找个小朋友帮我做,他服侍我其实还肯定要比老公精心。”
她说的小朋友肯定是那些身份暧昧的三线男模,不过曲琮赞成她的观点,纪荭死了小朋友又拿不到钱,小朋友说不定比老公更希望纪荭能好好活着,健康地,有花钱冲动地活着。
“考量得的确周到,只是”曲琮不禁喃喃说,“从荭姐你的视角来看世界,总感觉,这世界真的好冰冷啊。”
“是吗”
纪荭这一次倒真没有反驳,只是轻轻地反问,“你觉得是这样吗”
那或许真就是这样吧。
这句话,她没有说出口,但却回荡在空气中,成为她的应答。曲琮俯视纪荭的面孔,第一次这样直观地认识到她的脆弱,做手术不能化妆,纪总监的素颜并不丑,但总难免有几分憔悴。她种植过的睫毛在脸颊上投着深深的阴影,更显得颧骨奇高,不知为什么,曲琮突然想起金锁记里的曹七巧,但其实曹七巧的颧骨应该并不太高,那是个旧式的美人,中国人不喜欢高颧骨,外国人才喜欢。
纪荭也远没有曹七巧那么病态,就算她有点可怕,这类比也太刻薄了,曲琮感觉自己有点可怕,她连忙低下头掩饰性喝口水,生怕被纪荭看出自己的念头。又赎罪似的想要握住纪荭的手给她一点能量,手指动了一下,不知怎么就是握不上去。纪荭小麦色的手指恹恹地搭在床单上,荆棘顺着指甲蔓延下来,整张病床都像是长满了刺。
从医院出来,曲琮坚持送纪荭回家,虽然其实没太大必要,纪荭也就几天不能洗澡,不能提重物而已,行走梳洗完全可以自理,而且她当然也有司机。不过纪荭还是顺从了她的好意,曲琮也因此第一次进到纪荭家里。
“这里太阴冷了。”
在曲琮很小的时候,她还在石库门里住过很短暂的时间,不过那时候她还是婴儿,也就几个月就搬走了,不过走亲访友,对这样有历史的老洋房她不陌生。外国人喜欢这样老派的上海滩风情,曲琮完全无法理解,这种老房子不管再怎么装修,一定阴湿、多蚊虫,而且采光永远不好,冬天下午两点就没阳光了,房子里一股霉味,新风机都解决不了再怎么现代化装修都解决不了,更别说纪荭这房子没怎么现代化装修了。
一进房门,她忍不住就脱口而出,“我觉得这里好不适合居住至少是不适合病人住啊,荭姐,要不换个地方吧开个酒店式公寓也比在这里好啊。”
其实她觉得这里就不适合居住,不过为了纪荭的面子还是改了口。曲琮把自己对老房子的阴影全都带进来了,这句话感情非常丰沛,语气强烈又真挚,一时忘却了纪荭的身份,代她出谋划策,“我记得这附近就有个服务型公寓的,至少干干爽爽,你住这里万一伤口感染了哪能办嘛”
说完了才觉得僭越,不觉有几分尴尬,纪荭坐在椅子上慢慢喝水,斜着眼看她一会,把曲琮看得装不下去,开始焦虑地叉着手想逃时,才说,“你是第一个敢对我嫌弃这套房子的人。”
元黛和简佩当然肯定都来过这里,连她们都不敢说的话,却被曲琮说出口,她一时更增忐忑,只盼纪荭看在她还有用的份上别把她骂得太惨。
出人意料,纪荭竟没骂她,反而很平和地说,“不过你说得对,这里不适合养伤,我在本市有另一个住处,你顺路送我过去吧。”
纪荭在s市的另一套房子并不大,大概就100平米,装修很现代,而且有一点让曲琮觉得巧合到离谱这套房子距离她的租屋很近,甚至她怀疑就从她的房间窗户看出去都能看到纪荭的窗户。
她试着走到窗边张望了一眼,那片旧公寓楼的窗口相似度太高,居高临下地看,本能会把所有细节都忽略掉,曲琮没能找到自己的窗户,她坐了坐,听说来照顾纪荭的陪护已在路上,就起身告辞。
纪荭没有站起来送她,等她走到门口才出声说为什么这些大人物总喜欢等别人手都搭门把上了才说话,“今天你带着任务来,没能满载而归,让你失望了。”
“没事的,你是病人,病人最大。”曲琮转身说,她倒的确是真诚的,曲琮还不至于要和一个病人计较这些。
纪荭摇摇头,似是为她的天真感慨,“倒是我有点不好意思了不是因为你陪我做手术,那是应该的。”
这大概是因为曲琮去新加坡是借她的力,那么纪荭借她的劳力也心安理得,但曲琮给的关心她领了情,“你叫我换个地方养伤这句话让我有点良心不安了,我应该给你个答案的,但这一次我确实不能,元黛猜错了,这一次我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所以才让她们来帮我想。”
这么大的资源,总不能白给,纪荭需要被打动,她理直气壮地借用两个朋友的智慧。曲琮敛眉点点头。“我明白了。”
她告辞离开,回华锦去,一路都若有所思。
纪荭说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以才让两个大律师帮着想这的确是她的真心话,曲琮看得出来,刚做完手术,她确实脆弱了。
但有趣的是,曲琮有种感觉。
她觉得她反而知道纪荭想要什么。,,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