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说不定简佩瞒着她也有要气她一气的意思,她们关键时刻互相支持,可平时这样玩笑般互相整蛊也不是第一次了,元黛知道,要取得胜利最好的做法就是表现得并不在乎,而且她终究还是要原谅简佩的,也没法就这种小事情发什么火纪荭和林天宇搞猫腻,那么大的事,简佩不也就只是骂了几句当时在旁边劝着的人还是她呢。
男朋友本来也不能在一起,说不定回到家她也会发现李铮把东西都搬走了,遂了她的愿,好朋友之间走到这一步,到最后大家也只能把芥蒂囫囵咽下,元黛今晚一点胃口都没有,禁不住浩然长叹,颓然说,“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
曲琮注视着她,元黛能感受到她真诚的同情怪不得纪荭要送她包,现在元黛也很想送她一些什么,这样纯净的情绪,在她身边竟显得如此宝贵。
“我觉得这话很讽刺,因为我最不喜欢听别人对我这么说,但是我这时候这样对你讲,实在是真心实意。”
曲琮对她说元黛能看出来,她是真诚的,不管她们之间有怎样的算计,是怎样的互相提防又互相利用,但这一刻,曲琮对她的善意没有掺假。“你已经赚够钱了,为什么还继续在做呢我是真的觉得,和李铮结婚,不要继续做这一行了,对你来说是个很好的选择啊我现在没得选了,你是可以选的啊,你已经证明了自己,你有钱了,而这份工作给你带来的除了成就感之外,还有那么多别的负面的东西。”
这到底是在公共场所,曲琮用词小心隐晦,但元黛明白她的意思,那些所有私下的活儿,将来都有可能在某一天掉过头一口咬她的脚,曲琮觉得她已经赚了足够多的钱,可以上岸了,但元黛已经知道苦海无涯,这艘船永远都靠不了岸。
“在哪里能逃开这些负面的东西”她问曲琮,“就算不做了,安全了,拿着钱去环游世界了,然后呢你知道很多人因为合作伙伴出事,自己受到连累,想象这样的事如果在自己身上发生,你退缩了,辞职了,但这只能逃开你作为社会人的那部分风险,那之后呢你总会认识一些意外身亡的朋友,一些英年早逝的不幸的朋友,她们得了癌症,遇了意外这些东西你怕也没用的,到时候,你逃到哪里去呢人不能因为风险和焦虑就不生活了,这是不健康的应对方式。”
更何况,还在工作,真出事了还有人捞你,真的不做了,没了利用价值,反而随时被拉出来给以前的事当替罪羊,那才是把自己交给运气。元黛没说,但曲琮应该懂,她点点头,坐着怔怔地望着桌面,一大盘羊排两个人谁都没动,曲琮突然叹口气,低声说,“人生真是太苦了。”
对她而言,她未经过什么重大波折,这话似乎矫情,可元黛知道她是怎样长大的,曲琮从小就活在虐待里,确实也很不容易。她说,“确实,谁不是支离破碎的活着呢”
大概她们都很失意,今晚没有人逞强,在停车场,曲琮请她稍等五分钟,她坐在副驾驶上呜呜地哭了一会,擦着眼泪说,“这是我这几个月第一次哭。”
哭完了,她精神好些了,笑容也轻松一点,苦中作乐的味道不那样明显,“以前我觉得自己赚钱就能幸福了,其实根本不是这样。”“确实,对很多人来说会是个打击,但有钱确实不等于幸福。”元黛说,她想到她那么多客户的人生,她的客户离婚了,生病了,破产了,死于非命了,家庭破碎了,每个人的生活都是苦海中的孤舟,一阵巨浪过来,有些小舟翻下去再也没起来,船没翻的,也没什么办法,总是要继续往前开。“总有一天,你要面对生活的真相我们每一天还能活着就足够幸运了,比起痛苦,还不如想着怎么继续往前生活。”
曲琮睁大脱了妆的眼看她,有一丝天真的疑惑,“你总是能这样给自己鼓劲吗”
你就没有想哭的时候吗这是她暗藏的疑问,元黛笑了一下,“我的眼泪早就干了。”
曲琮不太相信,元黛只好说实话,“我已经过了掉眼泪不丢脸的年纪了,当你39岁的时候,你会明白的,你这个年纪,大家都觉得你流血也不会流泪也不应该流泪,到时候,你就习惯了,多珍惜眼下的好时光吧。”
她刚刚在曲琮面前卖弄着自己出众又痴心的男朋友,元黛自己都知道好多次她在有意无意地打压着曲琮,以此来获得自己的从容,今晚她能够面对自己这么做无非是暗中羡慕她的年轻,她还鲜嫩,所以容易受伤,而对元黛来说,所有的崩溃也只是今晚这么一次爽约,这是她能容许的全部任性。
曲琮还年轻,所以有权力撒娇,她说,“那我还不想习惯我还是怕得想哭。”
她张开双臂,做了个拥抱的动作,元黛有点好笑,她想现在的孩子真的娇气,她年轻的时候
但她仍宽容地抱住曲琮轻轻拍拍头,曲琮搂着她的肩膀,突然低声在她耳边说,“想哭的话,你现在哭吧,没有人能看到了。”
这说的是什么话元黛是真的笑了,她望着顶饰笑了一会儿,慢慢闭上眼,感受肩膀处的温热曲琮还在哭,她是真的很害怕,元黛能明白她的恐惧和惊慌,只是任何人都无法代替曲琮经历眼下的绝望。
而她自己呢那些情绪就像是狼虎一样扑来,李铮、纪荭、简佩、她做过的那些所有的工作,她对于健康对于将来对于风险对于经济对于亲人的焦虑和恐惧,她的心理医生给她做过培训,刘老师说,“情绪如水,你如磐石,你要知道,你的情绪对现实没有改变,恐慌不会加剧或减少你面对的风险,你要把情绪只认识为情绪。”
这颗在暴雨般的情绪中冲刷过的心,越来越像一颗坚硬又圆滑的磐石,李铮说谁能走进她的心里,是呀,谁可敲开顽石呢
元黛狠狠闭上眼,有一滴泪从眼角慢慢沁出来,落入曲琮发中。那些所有未来,或许有一天都将扑面而来,她将再也不能逃避,她40岁了,她要接受这一点,世事再好也有终点,她正往终点走去,路程已快过半,甚至,已所剩无几。
但又有谁是情愿接受的呢
在车里哭一会儿,对情绪是很有益的放松,哭完了,情绪随着眼泪排出去,对着后照镜补点口红,又能应付社畜的一天,曲琮到底年轻,哭完就好了,甚至笑着和元黛说,“你看我的眼线,铁打的你要链接吗”
元黛的眼线其实也很抗造,一点看不出哭过,她笑着打发了曲琮几句,开车回律所,到办公室,把该置顶的聊天重新置顶,回了简佩几句,李铮在微信上问她今晚几点回来。
大概十点就回来了,你可以等我
元黛回他,放下手机望着门外大办公室里还有很多人没走,曲琮站起来和成少春说话,灯光打在她身上,她唇角含着笑意,笔直地站着,姿态显得很优雅,她毕竟很年轻,晚上8点多了,还是很有精力。
元黛看了她一会儿,给it部打电话。
“it你好,我是元黛,是这样,这几周有些业务需要给我这边的律师临时提升权限,对,我说你来操作吧。”
她当然不会留下文字证据,“成少春,给他提到2级,刘宁,提到2级,曲琮给她提到3级吧,对,把格兰德相关的项目权限都全开放给她”,,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