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凌……”
不自知地喊出来了这个名字,商砚惊觉自己的声音竟已嘶哑的如老旧的风箱,惊恐铺天盖地地淹没了他。
人已经掉下去了,此刻做什么好像都没有任何意义了,他应该安心地呆在这里,等着世界重启再来补偿叶凌,脑海放的很空,两人相处的画面一幕幕闪过脑海。
刚出海时,少年为了不让他被抢走被打的半死。
迷雾森林里,叶凌疯了一般几天几夜不休息在元力场里穿梭只为寻到他经过的元力场来找到他。
直到刚刚,君泽怎么可能挣脱束缚?那分明是叶凌帮助挣脱的,他知道君泽恨他,可明明夏兰烨不是他杀的,为何不解释?
难道他早已知这里必须有一人牺牲,才故意这么做的吗?叶凌将每个人的反应都计算了进去,他就是想表达爱意,也用了这么隐晦的方式。
他仿佛想了很多,但外界时间只过了一瞬,心脏被巨大的力量压迫着假如不做些什么他怎么都无法安心。
叶凌在生命最后一刻几乎被所有人都放弃了,他忽然想起两人抵死缠绵时曾说过会永远陪着对方,可他失信了,他从来没有,真正信任过叶凌。
抿了抿唇,他眸光沉沉地盯着那不见底令人发寒的深渊,没有一丝犹豫地跳了下去,这一刻,思绪极度破碎,他只想着叶凌,他想要再见如此独一无二的叶凌一面,他想要让叶凌不那么孤独的死去。
他想让叶凌知道,至少还有一个人没有放弃过他。
“又来。”皇甫敖气急败坏地将地面砸出一道裂痕,昊到底什么时候能为族群考虑一下?
他们的重力加速度是一致的,商砚本应追不上叶凌的,但他有逆鳞,暗中捏了把汗,幸亏他机智把逆鳞悄悄给了对方。
自崖下向上鼓吹的劲风呼啸着嘶吼着,用尽了一切想要将入口的食物一同吞噬。
此处无法飞行,他利用逆鳞间的感应,瞬移到对方身边,抓住了叶凌的衣袖,还将那总是那么倔强别扭的人给揽入怀中。
叶凌的眼睛是闭上的,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如雕塑般。
似是感觉到另一个的气息,他缓缓睁开了眼眸,血色的眸很快清澈起来,仿佛刚刚的红只是错觉一般,眉梢讶异挑起。
他们四目相对,抛却一切生死和外物,眼里只有彼此。
叶凌嘴角绽出一丝缥缈的笑意,如雾笼纱,如雪飞烟,既梦幻又美好,仿佛世界一切虚幻眨眼即逝的事物。
终究还是为他来了吗?也不算太失败。
他深深地盯着对方,这一刻只为他而来的专注,被定格在脑海里,也许,踩到陆地上时,这双眼睛里又会多出别的,他不想看见那。
千言万语凝聚于喉中,在那里形成压抑的破碎呜咽,商砚看了眼越来越近的地面,没有时间说出口了,于是他凑近去,他想要,再亲亲叶凌。
叶凌眼睛微微睁大了,但没有躲,他面容出奇的安宁,眸中不再如深潭一般,而是溢满了刻骨的情意和不舍,商砚几乎要溺毙在这个眼神里,他沉浸在叶凌营造的势里,再未想其他。
他随着心意又凑近了一些,就要吻上那看似冷厉却极度柔软的唇了,怀中却突然空了,他的身子在往上升去。
而叶凌却急速下坠了,他却反而笑了,似释然又似解脱,能在这样只为他的眼神中死去,似乎也不错,他的身体开始血崩,一寸一寸消散,他却好像毫无所觉一般,依然用那溢满情意的眸子,盯着随他跳崖的人。
血滴落地上,渐渐形成某种古老的纹路铺满地面,在一声似鸡蛋碎裂的声音后,黑暗一寸寸退散,化为光明,与此同时,商砚发现自己能飞了,但他却寻不到叶凌的影子了。
仿佛过了一瞬间,又仿佛过了那么久,待他反应过来时,他已安稳落于地面上。
视线一片模糊,双眼如被滴了辣椒油,他从未哭过,但此刻眼泪却违背主人意愿流了下来,那个阴郁不讨喜却又独一无二的叶凌就这样消失了,连尸体都未曾留下,可他们自确认心意后还没有好好在一起呆过一天。
他们相处的时间不足三年,叶凌却用自己的方式在他心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撕心裂肺的痛苦,他想要大吼,但却没有一丝力气,脖颈如被扼住了,发不出一丝声音。
“哎。”
有轻叹声响起,很耳熟的声音,商砚蓦地抬头。
只见叶凌靠在山壁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看起来并无一丝异样,除了肤色过于白皙透明。
“…………”
他听见对方说,“我还没死呢?你哭那么伤心做什么?”
起身慢慢走了过去,他忍不住伸出颤抖的手轻抚那过于苍白的面容,虽然极其冰冷,却是实体,可他明明亲眼看人解体的,这是怎么回事?
指尖下移,他感受着对方的心跳,频率并没有问题,眼睛眯了眯,手心元力流转,直接将对方的衣衫震碎了,依然是肤如凝脂。
呼吸短暂的急促了一下,还是深吸一口气克制住了,他看向对方的腿根处,本应存在于那里的符文却消失了,“这里的符文呢?”符文是天人族的标记,每一个天人族都有符文,只是所在位置不同而已。
“那副身躯血祭了,自然没有符文了。”叶凌语气平常的好似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
商砚点了点头,他开始算账,先是问:“你早知夏兰烨是假的?”
“是,进黑洞时就被掉包了,那是皇甫敖特意寻来的神兽,一是为了顺利通过黑海,二是为了让她分化我们,以免你在悬崖处甘愿为我赴死,但不巧,他们的特有语言被我听到了,所以我杀了她。”许是无人监视,叶凌这次倒是答的干净利落。
原是如此,难怪夏兰烨一直让叶凌丢龙下去,如果那时叶凌同意了,那么两人不免产生裂痕,“你是不是早知血祭一事?所以故意让君泽恨你,好让他推你下去。”
叶凌点了点头,“进黑洞时知晓的。”
“那为什么不让我跳?难道你不恨我吗?”在商砚看来,天必然是恨昊的。
“我为什么要恨你?”叶凌轻描淡写,“我不是天,只是借他一骨生的躯壳而已,进黑洞后,天残存的情绪总在影响我,所以我不敢抬头看你,你抱我那时,是天残留的神识在控制我,至于为什么不让你跳……”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抬头看向商砚。
呼吸窒了一瞬,商砚神色有些飘忽,是要表白了吗?
叶凌带着看透一切的了然,似笑非笑道:“因为我有一种预感,如果我跳下来了,不仅不会死,还可以趁机摆脱那缕残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