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句芒忽然心中一悸,不详之感涌上心间,一些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涌上些许茫然的迷雾。
他握了握拳,蓦然起身走到巫面前,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巫直勾勾地盯着他,这眸光如厉鬼般如影随形,阴魂不散,“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啊!!”
句芒这次没有后退,他认真地看着巫,“可是我不认识你,也不需要你为我做任何事,我看见你,便厌恶,如果你真的为我好,就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巫如被踩了痛脚一般,神色扭曲,他死死瞪着句芒,“你们、你们这些无灵之物,果然永远无法与人类感同身受,不过没关系,任何话语任何艰难都无法影响我的决心。”
可能意识到语气太重,他又放缓了一些,“我是为了你没错,但我从没有说过要听你的,你只需要等着就好。”
他想带句芒离开这里,而那一切,与句芒本人的意志无关。
他想带走的,无非是很久之前那少年死后,仍留存在心间的一道幻影而已。
巫目光迷蒙起来,思绪正欲飞回很久很久以前,就蓦然陷入黑暗。
句芒干脆利落地劈晕了巫,他刚刚是故意激怒对方,不过那确实也是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一道道花藤自他手心飞出,如泥鳅般灵活无比地缠住巫,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这些花都是可以迷晕人的那种。
做完这一切,句芒再无犹豫,赶往神石处。
......
月上中天,清冷的月光洒在一株巨大无比的血色大树上,诡异至极!
说是大树可能不太贴切,树干已然被无边无际的血色妖藤包裹,压根看不出本来面目。
商砚靠在神石身上,肃然看着那树体,内心止不住的发寒,这看起来诡异可怖之物,怎会是他?
‘系统,你说清楚,什么叫我已经不是人类了?’刚刚系统那一番言论之后,他立刻自树体出来疯狂地呼唤原石,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你吸了那些人的血,这树已经化为了嗜血妖藤,而刚刚那一瞬,你又与脑海里数万年的执念融合了,严格来说,你已经成为了一个全新的生命体,不信你可以试试,你现在,可以把这株树收入你的体内。】
商砚只是心念一动,那树根竟真要拔地而起,心止不住往下沉,‘即便如此,原石怎会消失,他明明还有那么多信仰?’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他嘴唇哆嗦,拼命在心中这样告诫自己。
系统叹气,【无源之水,无根之木,怎能长久?】
话音刚落,商砚忽然发现眼前似因眩晕而出现了白光,不,那不是幻觉。
他猛然转头,点点白光如萤火虫般自石体内飘出,那是无数的信仰,这一幕极美。
落在商砚眸中却如地狱一般,他遍体生寒,一颗心如坠冰窟。
是了,对于原石来说,他便是那源,便是那根,若他不再是人,留给对方的,唯有溃散一途。
不,这绝对不可以,他等待了万年,怎么可以是这样一个结果?
他开始猛拍石像。
“原石,你能听见吗?”
“你不要开玩笑了,应应我好不好?”
“你忘记你的心愿了吗?你还有那么多事没有做?”
“你不是说只要我还活着,你就不会死吗?你这个骗子、骗子!!!”
嗓音由于过于用力已哑的不像样子,他想以这种方法来唤回原石的意识,可惜徒劳无功。
不止没有任何回应,那白光溢散的速度反而更快了。
对方此刻就如枯死的树,黑了的潭,惊不起半点生机。
或许连那都不如,树和活水,至少曾存在过生命,石体这样子,简直就像从未存在过。
商砚停下了,他以一种近乎平静的悚然目光看着石头,如同很久以前那般。
思绪飘回很久以前,长河落日,落木萧萧,日复一日,等一永不会开口的石头。
那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呢?大抵与此刻是相似的吧。
或许此刻,还要更为绝望,曾经他义无反顾地撞石。
除却那满腔的赤诚热血外,大抵还有一丝不甘心和......希冀。
这强大的执念随着他的骨血渗入石头,在那里,他看见了一个正在成型的意识。
他不解,既有意识,为何从不回应?
死后执念一般会慢慢消散,但他日日看着那懵懂的意识,执念反倒日益增长。
他想找那意识问个明白?想要陪着石头,想要对石头诉说心意,还有很多很多事,想要带着石头去做。
后来,那意识日渐清晰,他欣喜若狂,想要开口,却发现,执念是没有舌头的。
他陪着石头进了部落,看见石头一天天强大,看着石头控制了一副躯壳,而他依然是无法被人察觉的执念罢了,怎能甘心?
浑浑噩噩不知过了多久后,有一天他醒来,发现自己已寄居在一棵种子里。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那种子,终究是随着他的执念一起长成了参天大树,他拿回了自己的骨骼,寄居在树干里,而后紧紧缠绕着石头。
商砚痴痴地看着眼前的石头,来世界之初,他就察觉到自己在找什么东西,现在他明白了。
他在找石头和......遗失在石头身上的执念。
已经得到过了,就无法容忍失去。
他喃喃自语,“对、对了,我要想办法救你,我要救你。”
张开双臂死死抱住石头,仿佛这样就能阻止信仰的溢散,他绝望嘶吼,“不要走,你们不要走,呆在里面。”
【宿主,现存的信仰撑不过今晚。】
“信仰。”商砚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对,我找人来信仰他,只要信仰足够,他就可以活下去......”
句芒匆匆赶来时,就是这一幕,他脸色一变,忙跑过去抓住商砚,“你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商砚转身看见句芒,眸光一亮,指着石头道:“你来的正好,快、你快跪拜它、信仰它......”
句芒被他吓了一跳,咬了咬牙道:“我、我没有办法产生信仰的,爹是不是需要信仰?我去求巫,让他帮忙。”这里的人,大都对巫十分信服。
“你不要去,我想其他办法。”商砚发热眩晕的头脑渐渐冷却下来。
且不说他能不能找到那么多人来信仰原石,便是找到了,原石怕也支撑不到那个时候,终究是治标不治本。
心烦意乱间,余光猛然扫到了被树干撑开的类腿部位,对了,原石说过越类似人形信仰越高。
他一挥手,尖细的妖藤窜来,他开始在石头上雕刻,依然无法留下任何印迹。
他不死心,又用手刻,依然徒劳无功。
不可能的,一定有某种办法,树都可以劈开石体,到底问题出在哪里?
他仔细回想起来,一开始,那颗种子怎么也无法穿透大树,转折点出现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