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睁睁看着少年眼眸中的水雾化去,月光打在明镜般的眼眸里,反射出冷白的光芒。
衍尊一怔,原来这双如此多情的眸子,也会有如此森冷的一面,顿生心虚之感。
他眼角极细微地跳了一下,一派高深莫测地看着商砚,直把那双眸子看的再度氤氲而起水雾,方才道:“你刚才睡着了。”
商砚:“......”所以呢?这和你脱我衣服有什么关系吗?
如果不是对方的表情太过正经,他哪还有耐心一直等解释?早脚底抹油跑了。
他决定提点一二,“深秋夜里凉,并不需要脱衣服,还有,您的手,也很冰。”快拿开。
衍尊若无其事地移开手,顺便拿走了那截枫枝,云淡风轻道:“把衣服穿好,当心着凉。”
商砚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几乎要认为这衣服是他自己梦游扒掉的,解释呢?
“您脱我衣服做什么?”
衍尊淡淡看了他一眼,拍了拍手上散发着红光的枫枝,拿出了刚刚想好的说辞,“这枫枝,每晚需吸收月华之气才能保持不枯萎,你方才睡的急,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见你睡的香,就没有打扰你。”
对方姿态十足淡定,商砚当下就信了八分,是他过于紧张了,两个男人别说脱个衣服了,就是一起光着泡澡也不是什么大事。
事实上如果不是拜师时送枫枝的骚操作,此情此景他压根不会多想。
不过这枫枝,在黑夜中散发着幽幽红光,连每一片叶子脉络都清晰可见,美轮美奂,这绝不是普通的枫枝,肯定是宝贝。
商砚眸光流转,忽然起身伸手拿过枫枝,抱在怀里,“我就知道您不会送个普通见面礼,我会好好照顾它,每晚抱它出来照月光的。”
“......你切记收好它。”衍尊嘴角几不可见地僵硬了一下。
如此紧张,此物必然不凡。
商砚轻轻扬起嘴角,“我知道了,您放心。”最后两分疑虑也随风消散了。
衍尊:“.........”
仿佛做了一个遥远而旖旎的梦,一个仅围兽皮裙的人,背影一直在他眼前晃,他一直跟着那人追,却怎么也追不上,仅能看见极白的肌肤和如缎般的墨发,这种感觉,太无望了。
商砚惊喘一声醒来,那窒息般的感觉似乎还一直留在心里,他起身想要去湖泊里舀水喝,却发现周围的环境极其陌生。
房间很大,四周陈设很简单,但一眼望去,便可知这木材不凡,价值应是不菲,这是哪里?
昨夜他明明是在枫树下睡着的,商砚忙起身,跑到门口推开门。
慵懒的阳光挟着秋风迎面而来,有几分惬意,晨起的窒息感一瞬间被吹散。
余光扫到那株大枫树,心下讶异,他跑了出去,沿着房间转了一圈,这......竟还是昨天那座山峰?
一夜时间,居然就凭空生出了一间房子,怪哉怪哉!
“师尊!师尊!”
试探着唤了几声,没有任何回应,整座山峰似只有他一人,他蹙眉,想要走下山去,但四周均是风阵,根本出不去,无奈只得在山峰上过上了深居简出的生活。
接下来一连半个月,衍尊都没有出现,也没给他留任何食物,似乎完全忘记了还有他这个人一般。
每到晚上,商砚便会不受控制地睡着,而一睡着,那乱梦便会袭来,梦中人时而着兽皮裙,时而着麻衣,他们似乎一起在梦中生活了许久,但他一次也没有看到过,梦中人的容貌。
真是奇了怪了,他意识到这样下去不行,此处是衍尊的山峰,对方不可能从来没回来,唯一的可能是对方每次回来时他都已睡着,而走时他还未醒。
这日晚上,商砚强打着精神靠在枫树边,为了避免睡着,他有一搭没一搭地与那红枫枝聊天。
“你说,你吸了这么多月华,除了会发光,一点特殊作用都没有,还以为你是什么稀世珍宝呢?”
“衍尊该不会是因为,一众宝贝中你最没用,所以才送给我的吧?”商砚越想越有可能。
“早知此我还不如一开始就接炎尊的火,那看起来可厉害了,而且听说炎尊很负责,怎么也不至于,把我丢在这里这么久,不闻不问......”
“如果你不喜欢这枫枝,我给你换一个有用的如何?”一道清冷分辨不出喜怒的声音自上方响起。
这是衍尊的声音!商砚吓了一大跳,他艰难地抬头,正正对上一双清冷的凤目。
衍尊不知什么时候斜倚在了枫树枝上,墨发未束,随意散开如瀑布般挂在树枝上,对方未系腰带,大风飘过,带下几片枫叶,落在他迎风飘摆的素白衣衫,如火般炙热,又如莲般清雅。
可惜唯一的观众却无心欣赏,商砚错愕当场,艰难问:“您什么时候来的?”
衍尊轻扬眉梢,本欲贴心说他刚来,但看见对方那一脸如丧考妣的模样,忽然心生逗弄之意。
他面色严肃,眸如深潭般盯着人,轻飘飘道:“我一直都在这里。”
顿了顿,补了一句,“这半月来,一直都在。”
商砚僵了僵,干笑道:“您别开玩笑了,我这半月这树每天看了没有十遍也有八遍,可一次都没看见您。”
“哦?那这样你该明白了。”衍尊蓦然消失了一瞬又蓦然出现,“不过障眼法罢了!”
“那我刚刚说的,您......”
“没错,都听见了。”
商砚顿时如遭雷击,颤颤巍巍抬头看了一眼,恰好一枚枫叶飘到衍尊面容上,衬的那面无表情的脸越发诡异而吓人。
他赶忙擦了把冷汗,“师尊在上,是弟子错了,竟敢如此误会您的良苦用心,我这就回房面壁思过去。”说着就欲溜之大吉。
“站住!”衍尊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睨了他一眼,悠悠道:“你说说,我有什么良苦用心?”
商砚疯狂地思考对策,忽然福至心灵,情真意切道:“修真之人最重心性,您一定是想借此磨练我的心性,我一定好好苦修,绝不辜负您一番苦心。”
“......”衍尊硬生生被说尴尬了,他清了清嗓子,顺了这个台阶,“你果然悟性极高,有此觉悟,为师很欣慰。”
商砚很是谦逊,“哪里哪里,都是您教的好。”
好一派师慈弟孝。
半晌,商砚都要笑僵硬了,他问:“夜已深,我可以回房歇息吗?”
“等等!”
一个眨眼间,衍尊已出现在了商砚跟前,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不饿吗?”
商砚一怔,实话实说道:“我天生就不需要吃饭。”这段日子衍尊也看到了,掩饰也无用。
本以为对方要追问,岂料衍尊只是淡淡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日后出门在外,不可让人知道。”
“是。”商砚应了。
“对了,枫枝拿来,我给你换个有用的。”
衍尊这句可是实打实的真心实意,可落在商砚耳朵里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急忙表态:“不用,这个弟子非常喜欢,便是绝世珍宝也比不上您的一片爱徒之心半分,万金也不换。”
衍尊万分心塞,算了,他都已经习惯了,人们总爱曲解他的意思。
他叹了口气,拿出一片方块状的玉质品,“这是信物,有了这个,你可以随意出入风阵。”
商砚接过来,问:“我不用继续磨练心性了吗?”
衍尊:“......一味清修是不行的,还得入世多体验。”
事实真相是,他已经得出结论,商砚确实不需要用食,也就没必要继续关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