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容妄已经完成了这件事,管宛琼剩下的怒气只好都发泄到欧阳显的身上了。
她冲着展榆点了点头,又道“是,我已经把欧阳家主带回来了,正巧也可以叫他们父子再次相聚。以报答欧阳公子对我派的关心。”
欧阳显跟管宛琼不熟,见她突然冒出来也没当回事,结果便听得对方提了句“欧阳家主”。
他在这个瞬间觉得自己毛骨悚然,仿佛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冰水。
怎么会,欧阳松不是应该已经死了吗
欧阳显抱着这样的念头,而后便眼睁睁看着活的欧阳松走了出来。
他很想是自己认错人了,但身边已经有好几个人充满惊喜,高声叫道“家主”
这几个说话的全都是欧阳家的元老。
他们本来满心以为欧阳松已经病入膏肓,无力回天,虽然对欧阳显有诸多不满,但没有更好的选择,也只能忍了。
此刻看着他急功近利,同时得罪了魔族和玄天楼,这些长老们本来就正暗暗痛心失望,觉得欧阳家的声望此次怕是要遭到重创。
结果没想到,欧阳松竟然奇迹一样出现在眼前。
他们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毕竟欧阳松浪是浪,但正事上面还是很靠得住的。
“家主,您的病好了”
欧阳松身上的伤势并未痊愈,但服食了灵药,又经过方才的一番调息,最起码看起来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架势。
他冲着欧阳家的人点了点头,唇边带着丝笑意,转向欧阳显“乖儿子,你说爹的病好了吗”
欧阳显像见鬼一样看着他,脸色惶恐,只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可以得罪魔族,可以得罪玄天楼,因为有欧阳世家的背景在这里,一时的失败,不代表没有以后东山再起的机会。
可是这个人回来了他回来了,就代表着自己彻底没有了后路
比起浑浑噩噩,自以为是欧阳家大少爷的欧阳问,欧阳显更加清楚地明白自己的身份。
他们只不过是这个风流且品味独特的家主一时兴起,用鲜血制造出来的生命。
欧阳松给了他们优渥的生活,高人一等的地位,但在一次无意中得知了自己的真正身份之后,这些就再也无法使欧阳显产生安全感了。
父亲生性浪荡风流,喜欢到处游玩,同他们相处的时间少的有限,感情算不上多么的深厚。
如果连血脉牵系都没有,那么他眼下手中的一切,很有可能随时被收回去。
正因如此,得知父亲在外面重伤失踪的事情之后,欧阳显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派人追杀的同时,制造出他重病在床的假象。
欧阳显准备等到自己能彻底掌控住欧阳家的势力之后,就安排欧阳松“病逝”。
原本如今的时机已经差不多了,他却万万未曾料到,欧阳松竟然没死
他不光被玄天楼给救了回来,还能这样精气神饱满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周围的人不明就里,眼看欧阳显刚才还在舌战莲花地狡辩,此时见到欧阳松,那表情就像丢了魂一样,不由纷纷议论了起来。
欧阳显能感到他们猜疑的声音和目光,却难以解释任何。
弑父的罪名,无论他是什么身份都绝对不可能再翻身。
他只觉得心头有一层层凉意漫上来,几乎要将自己彻底淹没。
刚才还在懊恼情报有误,没能让叶怀遥倒台,眼下欧阳显才发现,其实还能顾得上为别人的事而烦闷,实在已经是一种难得的幸福了。
“父亲”
他颤抖着嘴唇,用哀求的声音说道“咱们的家事,就回去再解决吧。”
这么说,不光是为了不让自己的丑事暴露于人前,更是计划着半路上还能趁机逃跑,要不然只怕欧阳松真的会杀了他。
毕竟他已经先下了杀手了。
欧阳松摇头叹息,说道“阿显,我虽然从小对你的教导不多,但自问基本做人的道理还是都讲清楚了的。你可以坏,可以有野心,但人生在世,要有最起码的担当。当时初选择派人暗杀为父,现在就不该在我面前乞怜。”
他说话的语气正如一位用心良苦的父亲教育孩子,但正是因为言语间毫无愤怒痛心,才显现出情分上的淡漠。
欧阳显听欧阳松话里的意思,竟像是丝毫不抱有给自己机会改过的想法了,顿感一阵心慌。
周围的人已经听出此事之中另有蹊跷,但怎么也想不到竟是一桩弑父的官司。
欧阳显方才还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正气凛然地指责叶怀遥所行不妥,谁能料想得到其实他背地里竟然已经做出了这么大逆不道的举动。
何湛扬冷笑道“难怪,难怪,刚刚上位就急着将其他人往下踩,果然是名不正言不顺得来的东西,心虚么。”
他说这话的声音极大,欧阳显听的清清楚楚,但心头纷乱复杂,也没心情去反驳何湛扬了。
想他不久之前刚刚夺得梦寐以求的家主之位,还是人上之人,结果转眼间形势翻覆,连性命都危若累卵,又怎能不慌。
欧阳显将心一横,扑跪在欧阳松脚下,转眼间已经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他哭求道“父亲,儿子知错了是我一时鬼迷心窍,做出了如此令人不齿的行为,给欧阳家蒙羞。现在回想起来,简直羞愧无地。但但请父亲看在儿子过去谨言慎行,不敢有半点闪失的份上,宽宥我这一回吧”
他的眼眸中尽是深深的恐惧与后悔,却无半分羞愧,口口声声都让别人宽恕他,可见根本没有悔过之心。
欧阳松惋惜道“你这眼泪要是多洒几滴在我的床前,今日我也能稍微找出个你尚存一丝良心的证据。现在怎么办哭晚了,浪费了。”
管宛琼在一边说道“欧阳家主,你那命是我们玄天楼救的,这样的大恩大德如果无以为报,就把这人给我们出气呗。”
两人之前打的交道不多,但一番逃命下来,也算是熟识了。欧阳松微微笑道“救命之恩,我本来想准备更加丰厚的报答。只给这么一个人,是不是不太成体统”
管宛琼道“你可以两样都给。”
欧阳显确实已经翻身无望了,但他给外人处理还是由欧阳家自己处理,其中的意义大不相同。
但凡欧阳显犯的是个稍稍能够宽宥的错误,欧阳松都得在外面给他留下几分体面,带回族中处理。
但现在他弑父在前,挑衅玄天楼和魔族在后,无论是为了还欧阳家其他人一份公正,还是给救了自己的玄天楼一个交代,欧阳松都不能再留着这人了。
他悄悄看了叶怀遥一眼,又对管宛琼和容妄说道“我教子无方,对于这个孽障给两派带来的麻烦深感惭愧,自然是要给你们一个交代。”
欧阳松略略沉吟“但按照欧阳家的家规,弑父弑师未遂者,应押入宗祠,在身上钉下九枚封灵钉作为惩处。但这个刑罚执行完毕,便将他送回来,任由两派处置,如何”
管宛琼看着燕沉和叶怀遥,等待他们两人示意。
这时,容妄忽然说道“敢问管司主,不知贵派对有意污蔑,挑拨是非之人,又通常是如何处置的”
管宛琼没来得及多想,脱口道“严重者封锁经脉,禁闭千年。”
总是先把欧阳显弄过来再说,等他到了玄天楼,谁还跟他客客气气地讲这种规矩。
管宛琼说完之后,才意识到竟是觊觎师兄的邶苍魔君在和自己说话。
她看了容妄一眼,顿时觉得像是吃菜的时候嚼到了一块大料,咽也不是,吐也不是,心情复杂。
容妄倒不怎么在意管宛琼的想法,闻言低低一笑,声音中藏着无尽冷意“说来我也算是事主之一,二位都说了对欧阳显的处置方式,应该也轮到魔族了罢。”
容妄说话像是在询问意见,其实根本没打算听他们回答,说话的同时身形一晃,整个人已至欧阳显面前。
欧阳显听着管宛琼和欧阳松说话,知道自己还不会立刻被处死,心中稍稍松了一点。
他这时也顾不上丢人了,正绞尽脑汁想着合适的脱身之计,便听容妄这般问了出来。
他对这魔君的恐怖性格已经有所了解,听见对方一开口,顿觉惊恐,立刻就要往欧阳松身后躲。
可惜他反应再快也赶不上容妄鬼魅一般的身手,只觉得一阵冷风飒然而过,天灵盖已经被对方五指扣住。
他惊恐地抬头,脱口道“不要”
这两个字出口的时候,他忽然想起纪蓝英临死前的那张脸。
只听容妄淡淡道“魔族的规矩,便是触怒本座的,都得死。”
他说罢之后,掌力一吐,将欧阳显的天灵盖击碎,直接当众取了他的性命。
欧阳显倒下,容妄看都没多看一眼,拂袖转身道“我也乏了,失陪。”
他身形一晃,径直离开了风上殿。
容妄出手决绝狠辣,周围的好几个人都忍不住同时失声惊呼,竟无一人来得及阻止,眼睁睁地看着他身影消失。
在这一刻,不少人都忍不住去想,其实明圣要是同魔君在一块,真是件造福苍生的好事这位疯起来可真没人能拴住啊
这样想着,再悄悄往明圣的方向看看,发现主位空空,人已不见。
唔,难怪魔君走的那么快,这是追着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