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之内出了三条人命,客栈当中人心惶惶,早已没有了前一天围观疑似情杀的好奇。
由于前一天晚上没有跟容妄“研究技术”,叶怀遥起的也还算早,两人出来的时候尸体刚刚被发现,就在房间外面的长廊尽头,还没有被人挪动过。
而他正对着的,就是那间所谓不能进入的“鬼屋”。
叶怀遥过去时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屋子的门用铁链和锁头封的严实,并无被人破坏的痕迹。
官差仰面朝天倒在地上,身体表面上看不出来任何的血迹暗伤,叶怀遥不懂验尸,也没往前凑,听着惊恐的房客们进行各种各样不靠谱的猜测。
很快,一胖一瘦两名官差又急匆匆赶来了,这次他们还带着一个仵作。
“他的嗓子眼里有东西。”仵作肯定地道,“应该是噎死的。”
有人悄悄地说“不会是吃早饭噎死的罢”
“吃早饭噎死,应该是在饭桌上,怎会在这里边跑边吃的”
“也有可能是硬被人掰开了嘴塞进去的。”
众人猜测纷纷,胖官差拿出一块手帕来,擦了擦脸上的汗,也感觉压力很大“能想办法把他嗓子里的东西弄出来吗”
仵作道“只差一点就可以用工具够出来了,你们把他颠一颠试试。“
他让伙计搬过来一张桌子,胖瘦两名捕快一个抬头,一个抬脚,打算将尸体架在桌子上。
可是刚这样一挪动,就听见噼里啪啦一阵响,有人大叫道“银子”
这穷的鞋子上都有了破孔的官差,竟从袖筒、裤筒当中掉了许多银锭出来,骨碌碌滚了满地。
好多人毕生都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钱,连两名捕快都傻眼了,却根本没人有想捡的意思。
最后一声当啷声,是有一枚银元宝从死者的喉咙里面掉落出来,砸到地上。
他是被银子噎死的。
如果说前一天的富商之死,还能说是有可能意外失足落水,富商夫人的话之死赶巧,那么目前的场面就实在是有些诡异的吓人了。
众人眼睁睁看着满地的钱,一时谁也没有说话。
一锭银子骨碌碌滚到了一名房客脚边,他竟然吓得跳起来,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躲到了最靠墙的位置,大概自己也没想到有生之年能被钱给吓成这样。
两名捕快又把房客们都查了一遍,最后也没问出来什么,只能将尸体给抬走了。
叶怀遥往旁边让开,不小心踩在了一锭银子上面,他还没怎样,已经有一只手伸出来,从旁边将他扶住“小心。”
叶怀遥一转头,发现是丁掌柜。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晚刚做了梦的缘故,那种恍惚感还没有消退,这一瞬间他竟觉得分外熟悉,仿佛两人之前曾经有过许多次这样的姿势动作一般。
叶怀遥看着丁掌柜,忘了道谢。
对方却忽地将手收回去,转头走了。
叶怀遥瞧了他的背影半天,觉得那种熟悉感又没了,忍不住自言自语了一句“我可能真是岁数大了”
“年方十八,就已经感叹岁月流逝,真是让我汗颜。”容妄的声音从叶怀遥身后传过来,“我们明圣这是怎么了”
叶怀遥回过头来,笑着说“没事,认错了一个人。你回来啦。”
方才两人下来见到发生了命案,等了一会不见有定论,容妄便说要去镇子上瞧瞧有无异常,倒是比叶怀遥想的要回来的快。
容妄“嗯”了一声,将一包冒着热气的桂花糕递给叶怀遥,问道“尸体被抬走了,怎么死的”
叶怀遥打开,先掰了一大块往容妄嘴里塞,两人一起回房“嗯,两名捕快刚把人弄走,是被噎死的。”
正艰难吞咽桂花糕的容妄“”
他默默走到桌边,倒了杯凉茶给自己灌下去。
叶怀遥忍不住笑了,偏生使坏,又将糕点掰下一块“啊”
容妄又张开嘴吃了。
叶怀遥道“你放心吧。那个人是被银子给噎死的,我相信邶苍魔君不会这么脆弱。”
容妄目光一凝“据我所知,他很缺钱。”
虽然无亲无故,但说起任何一个人的死亡,依旧感慨,叶怀遥敛了笑意,叹口气道“是啊。”
他将刚才看到的场面给容妄讲了一遍,也觉得有些唏嘘“想要跟旧情人复合的富商,再找到人的第二天溺水而亡,缺钱的官差,又活活被银子给噎死,想来真是讽刺,这个地方太奇怪了。”
容妄道“每个人的软肋都是自己的。”
这么说其实也没错,那么叶怀遥也是有的,他想要找到叶识微。
这样看来,方才的错觉,是不是也不过是内心想法被放大之后的自我迷惑
容妄接下来的话打断了叶怀遥的胡思乱想“还有一件事与你说,我今天早上出去,发现这镇中所有的商铺之内,都没有蜡烛、朱砂、冥纸等物贩卖。”
甚至连他们房中的照明之物,都是费料更加昂贵的油灯。
叶怀遥道“看来这不光是客栈的禁忌,还是整座镇子当中的禁忌。”
容妄点了点头。
这些年来,他也经历过不少怪事奇事,但是因为感情淡漠,好奇心有限,所以很少刨根纠底。
如果不关他的事,就视而不见,碍了他的眼,就用暴力铲除掉,至于其中有怎样的内情,是否妨害他人,从来都不在容妄的考虑范围之内。
但现在看叶怀遥打算将真相调查出来,容妄也不由得就兴致勃来。
仿佛面前所有的一切也都变得离奇而有趣,让他充满好奇。
容妄想,根据他和叶怀遥刚刚住进来的时候,那名姓丁的掌柜解释,是因为有一对夫妻在客栈的房间中惨死,这才禁用了蜡烛、朱砂和冥纸等物品。
但如果照这样的说法,没道理整个镇上都是如此。如果不出所料,当年一定发生过什么甚为轰动的大事。
而这件大事,可能就是整个小镇结界建立起来的依托。
容妄道“等今晚入了夜,我想再去探一探究竟。”
叶怀遥道“好,你注意安全,我盯着客栈这边。”
大概是觉得屡屡死人晦气,或者也是急着早日找到鬼门入口,当天下午,那三名修士就退房走了。
经过一天,之前的富商夫人许翠衣已经从骤然丧夫的惊恐之下回过神来。
跟在那名跟她好过的修士后面,她依依不舍地问道“你昨晚上不是说有很大神通的吗不管要去哪里,带上我这么一个小女子应该都不妨事的罢”
那名修士道“我另有要事,昨天给你作证已经是还情了,休要纠缠。”
许翠衣道“哎呦,谁纠缠你呀,我想要什么样的男人弄不到手只是我一个弱女子,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很容易发生意外,你护送我回家,我给你银子,怎么样”
那名修士不再理她,许翠衣还要再追,却听见“擦”一声长剑出鞘的动静。
却是修士的另一名同伴不耐烦起来,将剑架在了她的脖子上,粗声粗气道“女人,休要再纠缠,否则莫怪我不留情面”
许翠衣吓得僵住了,身子一动都不敢动,结结巴巴地道“是、是”
跟她相好过的修士说“好了,不跟着就行,你何必再吓她走吧。”
他们三个绝尘而去,许翠衣呸了一声,气鼓鼓地道“老娘迟早被你们这帮没良心的臭男人给气死”
说罢,她便走了。
旁人笑着谈论这件趣闻,叶怀遥听到她的话,心里觉得忽悠了一下。
富商有,官差有,而这名泼辣的女子,又想得到什么官差的死跟她的乌鸦嘴有关系吗
这样轻易地说出死啊活啊也不知道她咒她自己,管不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