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府这几日热闹起来了,来来往往的婢女小厮们几乎快把整个裴府给绕了几遍,不同的人从身边擦肩而过,每一张又是不同的面容,步入这府中简直就像入了什么不得了的盛典。
不过裴府独子裴澜的加冠礼,对于这有些偏僻的远疆之地来说,也确实是一个不得了的日子。
偶尔来找清粲的曲阳随着日子逼近见到这幅场景后,啧啧称叹。
曲阳这日来找清粲,远远便拎着一小包品相极好的茶叶踏入了清粲的院子里,语气中带着兴奋之意。
“清粲,看看我为你带了什么”
说话的口吻中那份熟稔不需细听入耳便知。
与清粲正在对局的聂恒指尖捏着黑棋的动作一顿,一瞬过后又正常地落子,面容平静对上清粲还露出一丝笑意,温和俊雅不带丝毫侵略感。
清粲正在拿棋子,圆润淡粉的指甲修剪适度,修长指节中间轻夹着白玉棋子,上好的玉色都盖不住他漂亮的肤色。
聂恒眸光不经意间落在那指尖上面,只觉玉色更衬了那抹白暂,收回不安分的目光转到棋局上面,一副思索模样。
至于是真是假,就无人得知了。
清粲闻声后,手依旧放在棋盒上,抬头看向不经通报便进来的曲阳,面上习以为常。这么多年,裴府的下人哪一个不知道这曲家公子是大少爷的好友。
曲阳心里的欢喜在看到清粲对面坐着一个面生的人后淡去了大半,动作迟缓地停在了清粲身旁,迟疑道“这位”
聂恒在曲阳自然地靠近清粲后,笑意中就夹杂了细不可觉的冷意,看向曲阳的目光没有太大起伏,但曲阳就是感觉浑身一冷,不自觉地往旁边走了一步。
一步的距离,也就这么一步。
这本能的一退在曲阳日后想起时,心中悔憾难辨。
也许,从那个时候起,一步距离便如天堑隔阂在他与清粲之间,也如同他与那个人之间的恐怖距离吧。
清粲不觉刚刚曲阳与平日有何不同,松开指尖的玉棋。
“这是前来参礼的恒王。”
恒王之名,天下皆知。
毕竟当年那一战太过出名,与其一并出名的就是那时年纪甚轻的恒王。
曲阳面上本来浓烈的喜色已经完全褪去了,挂上的一抹笑容更显勉强。
这恒王对着他隐秘的敌意简直就如暗处毒蛇,阴鸷冰冷缠绕着他紧紧不放,曲阳不明白恒王为何对他有如此大的敌意。
放下手中的茶包,曲阳苦笑道“我是来给你送些茶叶的。”
至于一些毫不自知的隐秘心思,在清粲待客的情况下,他的到来就有些多余了。
清粲温声道“多谢。”
曲阳沉默一下,道“那我就先离开了,王爷告辞。”
最后一句是对着聂恒说的,聂恒眉眼冷淡,简单应了一声始终垂眸看着棋盘。
曲阳转身离开,拐出院门后余光看到清粲再次拿起玉棋,袖袍滑下,露出腕间那抹细腻白暂,小小突出的腕骨精致抢眼。
不知何时,这束目光停留在那上面的时间已经有些过长了。
长到聂恒状若无意地与他的目光对上,眸中满满的冷厉警告。
曲阳心中猛地一悸,仓皇收回目光。
心里空落落的,究其根本却不知为何。
聂恒收回目光后耐心等待清粲落子,瞥到放在一旁空当处的茶包时眸色暗了一层,貌似随意开口道“清粲喜茶”
清粲在脑海中推演着眼前的棋盘,明明脑中有无数的解法,但他只想找出最简捷的下子位置,听到聂恒的问话后,他漫不经心道“尚可。”
聂恒垂眸看向清粲低垂睫翼安静思索的模样,声音软了几分“清粲若是喜欢,我府中珍藏的好茶极多。”
清粲落子后,终于从这句话中感觉到了不对的味道,轻掀眼帘将聂恒看似平静的面容映入眸中,若有所思。
聂恒对上这种目光,面上神情极为正常,好似不明白清粲有何所思。
清粲轻笑,收回落子的手“承让了,王爷。”
聂恒一怔,看向棋盘这才发现刚刚清粲想了许久的一步棋竟是直接堵了他所有的后路,不管他后面如何落子,都不过是徒劳而已,唯一的结果只是拖延时间一步步看着自己无可奈何的送死。
一棋定生死。
这样的下棋思维,倒是像极了那立于顶端手握天下生死的帝王。
从聂恒自学围棋后,便再无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