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青夕忧愁地呼了口气。
“是啊,我今天处理完竹林苑的事情,就来云师姐这边啦。你们走的这些日子,我每天只能对着蒜香猪和长毛飞象唠嗑,太心酸了。”
青阳哼哼一声,“找借口,你就是想去见云师姐呗”
被戳穿了心思,青夕半点不恼,嘿嘿笑道“对呀,我就是想见云师姐。哥你可不能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说着瞅了眼青阳旁边的盈盈,眼色充满暗示。
青阳一下子被打中七寸,顿时脸色涨得通红。
不过在他慌乱地想要解释些什么的时候,在场的另外三人包括盈盈,都是一脸淡定。
青阳眼珠转了转,发现大家都风平浪静,便把话题不着痕迹地移开“你满头大汗的做什么呢”
“练剑呀。我刚练完。”
“练的什么剑”
“那还用说,当然是云海千流。”
云海千流,是云家世代相传的招牌剑式,云氏一脉的云望峰掌门、月璇尊以及云暮汀,都是精通云海千流的使剑好手。
青阳闷闷道“青夕,你干脆改姓云算了。”
青夕拿着镜子轻快地走着。水中的画面一阵摇晃,再然后,只见月圆苑宽敞的庭院里走来两个小姑娘,看年纪不到十岁,一见到青夕便乖乖站好,细声细气地叫着“青夕师叔”
“云卷、云舒,过来”青夕给俩小姑娘各发了一块软糖,又挨个儿摸摸她们的脑袋,“真乖”
小姑娘欢天喜地地接过她的糖,齐齐叫了声“谢谢师叔”
孟亦觉几人对视一眼,看着那从未见过的两个小孩,“这应该是云暮汀新收的徒弟吧”
与此同时,俩小孩也看到青夕手里镜子里出现的人像,顿时睁大眼睛,吃惊道“青夕师叔,这镜子里的是谁呀”
“来,都来打个招呼。”青夕把镜子里的人一一指给她们看,“这是你们青阳师叔、泠渊师叔,还有你们太太师叔”
两个小姑娘一齐行礼,甜甜地唤道“青阳师叔,泠渊师叔,太师叔”
孟亦觉一听,不由得悲从中来自己才二十四,就已经是太师叔了
泠渊敏锐地瞥了他一眼,道“师尊本来就是上一辈里最年轻的,而云师姐又是我们同辈里最早晋升修士的。我还不到十六,也当师叔了。”
孟亦觉一听,心里顿时舒坦了不少。他对水面里的小姑娘打了招呼,“等太师叔回来,给你们带好东西吃。”
云卷和云舒开心地笑起来,“谢谢太师叔”
正说着,画面外面传来了熟悉的冷冽女声“云卷、云舒,在做什么呢。”
俩小姑娘收起嬉笑,恭恭敬敬地对来人行礼“师尊。”
青夕也站起来。随着镜子位置移动,水盆这边的人也看到了新走入画面的女子。
云暮汀穿着一身雪白的道袍,手里端着一个瓷盘,朝这边走来。她乌黑的长发在脑后挽成发髻,容貌相比几年前要成熟了一些,透着沉稳冷静的气质。
瞥见青夕手里的镜子,云暮汀微怔,“这是孟师叔他们”
青夕咧嘴笑道“是呀这是泠渊师弟的水面幻象术,可以把他们那边的水盆和我的镜子相连通。这回仙盟联考初试,咱们皓月的小队大获全胜,可给咱们宗门争了光”
云暮汀一笑,对镜中人道“恭喜。”
她正欲详细问起比试之事,青夕嚷起来“刚才他们已经跟我讲过啦,等会儿我亲自再给你讲一遍,你就别再问啦”说着搓起了手,一脸期待地盯着云暮汀手里的盘子,“师姐,我们是不是先开饭比较好”
水盆这边的青阳也很好奇,“盘子里是什么”
青夕得意地接过盘子,端到镜子前,“给你看看。”
只见盘中整齐地摆放着许多个精致的虾仁水晶包,外表晶莹通透,看起来很是美味。
青阳哇地惊叹一声,口水顿时就下来了“包、包子”
青夕当着他的面拿起一只包子放入口中,吃得有滋有味“唔,好吃云师姐的手艺就是好”
她吃的表情极其享受,生生把水盆这边的人看饿了。
青阳愤愤道“难怪你脸圆了这么多,敢情是在云师姐家好吃好喝,养得这么好”
青夕仰天长笑“哈哈哈哈”
“算了不说了,我也吃饭去了。”青阳晃晃脑袋。青夕调皮地眨眨眼,“师尊,师弟,期待你们凯旋归来到时候我请大家吃大餐”
后面传来云暮汀幽幽的声音“你请客,我做饭”
青夕大言不惭,微笑道“那当然啦。”
“”
之后他们没再多聊。青夕只道竹林苑一切都好,让哥哥和师弟专心参加考试,而皓月宗近来也无甚大事发生。
“喔,对了。”在谈话的最后,青夕无意提起一句,“近日裂风谷多有躁动,我听那边的同修说,他们巡山的时候看到了一两只小型魔兽在林中流窜,不知是从哪里进入仙门的。”
“裂风谷”
裂风谷在皓月宗很偏僻的一处位置,人烟稀少,但传说山谷里有一道地缝,地缝下有着很深的沟壑,那是人们从未涉足的未知区域,不知通向何方。
在复试到来的前一日,云绮邀请各门派的修士们在延云宗内参观游览。
孟亦觉欣然前往。在延云宗人的带领下,他与同门派的月清尊、白霄真人等人一同来到湖心亭,围坐在小桌边,一边品茶喝酒,一边观赏湖光山色。
他正品尝着各色精致的糕点,忽然发现自己身后走过来了两个人。
有陌生人前来搭话,本不算什么稀奇事。
孟亦觉自打在湖心亭落座后,周遭便陆陆续续有其他门派的修士前来敬茶。有的借着各种各样的由头来和他套近乎,有的则直截了当,表示很欣赏他,想要和他深交,他都风度翩翩地一一应付。
只是这次,来人并非寻常。
孟亦觉回头,瞧见迷踪门的毒烟师垂手而立,身后还有一个穿着灰色长袍、带着兜帽的高大男子。
那男人脸庞被兜帽遮盖大半,只露出下半张脸,下巴的轮廓线条深刻而硬朗。
见孟亦觉回头,毒烟师紧张地笑了下,“请问您是水泠渊的师尊吗”
孟亦觉嗯了一声,心里琢磨着对方的来意,就听毒烟师后面的那个男人开了口,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孟先生,敝人名叫玉生烟,是诡烟的师父,想同你谈谈。”
他微微一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可否赏脸”
若是一般的搭讪,孟亦觉自会轻车熟路地找个由头婉拒。但这男人明显不是来搭讪的,他既是毒烟师的师父,说不定
初试中让泠渊昏迷的水毒,就是由他一手制作而成的。
孟亦觉心一沉。他放下碗盘,拿帕巾轻轻拭了唇,对月清尊和白霄真人道了句失陪。便站起来,跟着这灰袍男子走到湖心亭一侧的空桌上。
对方十分客气地请他坐下。入座后,男人两手轻轻揭开了兜帽,露出阴影下方的脸庞。
那是一张成熟男人的面孔。看上去年纪三四十岁,剑眉星目,五官端庄,面部线条如同刀刻般沧桑而硬朗,一双眼眸漆黑深邃。
男人抬眼看向孟亦觉的时候,那锐利的目光仿若能将人一眼望穿,直直照到他的心底。
孟亦觉顷刻间感到无尽的寒意在往自己的内心深处下渗,不由得警戒起来,攥紧了指骨。
仅在灵气交错试探的分毫之间,孟亦觉便能断定,此人气劲浑厚,呼息深沉,实力恐怕远高于皓月宗三尊。
一旁毒烟师殷勤地倒了两杯热茶,摆在他们的面前。
玉生烟端起茶杯,但不等他开口,孟亦觉直截了当地问道“玉先生,水毒一事,你可知晓”
男人听罢,微微一怔,而后笑道“先生还真是开门见山。不错,水毒是我一手调制而成,毒素无色无味,中高阶妖魔可辨别,唯独水魔难以察觉。”
他缓缓说着,泰然自若,并无半分心虚或愧色。
“不过,这毒只会封锁水魔的气脉,我小心控好剂量,不会致死,也无后遗症状。”
在孟亦觉阴沉的目光下,男人修长的手指转动着茶杯,低沉的嗓音悠悠说道“此乃延云宗雪山上的白茶叶子。空山新雨过后,正适时品这白茶。孟先生,请。”
孟亦觉只是望着他,并没有动。
玉生烟挑了挑眉,孟亦觉淡淡道“玉先生毒术了得,对水魔体质更是了如指掌。先生的茶,孟某着实不敢喝。”
男人动作一滞,复而轻笑道“先生不必紧张。敝人对你,对水泠渊,皆无恶意。”
此人说话弯弯绕绕,孟亦觉没心思跟他打太极。他直白道“既然如此,先生不妨坦诚些,您与水魔有何渊源,与我家泠渊又有何关联,还请告知在下。”
男人闻言,哼笑了声,“你家泠渊”
这一句看似无心的重复,孟亦觉却从对方的神色变化中捕捉到了一些信息。他忽然有种预感,这男人不只是对水魔了解颇深,甚至与泠渊也关联匪浅。
他会是谁
孟亦觉不禁回忆起自己那天观赛时的猜想,额前慢慢淌下冷汗。
男人抿了口茶,深邃的眼瞳打量着孟亦觉。
两人四目相对,彼此小心查探,就这么僵硬地对峙了好一会儿。
玉生烟突然道“先生收养泠渊有多久”
孟亦觉凝视着他的双眼,沉声道“自水魔灭族之后,我就收留了他,一直把他带在身边。泠渊从小在皓月宗长大,吃皓月宗的饭,喝皓月宗的水,如今已完全融入了皓月宗,成为宗门的一份子。”
“是啊。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皓月宗人杰地灵,着实比兵荒马乱的魔域要好上许多。”
男人犀利的眼神缓慢地上下移动,打量着他,仿佛要将他洞穿,看得明明白白。
“他能在仙门长大,还有这么温柔美貌的师尊日日夜夜悉心照顾他,教导他,真是他一生的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