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陶车其实就是古代版的拉胚机,现代用电,小轮子转起来嗖嗖的,古代就只能借助能工巧匠的奇思妙想。
比如阮家这台,若不是有原主的记忆加持,阮澜大概要费好大功夫才能研究明白。
和现代的拉胚机粗略看去差不多,但体型要大上很多。表面是用平滑木质做的,中间又有铁轴,铁轴顶帽这些东西保证它能转起来。
每当需要这陶车转动的时候,便使用上面的拨手。有趣的是这拨手还是用瓷做的,阮家这个用了好些年头,连上面的胎质都有了磨损,更别提釉面了。
而用瓷的原因自然也简单——生怕转盘受了磨损。
换个拨手容易,但换整面的转盘却不好说了。
阮澜拉着拨手,指尖上点了些水,开始拉胚。
其实由古至今,手工拉胚都更为受人欢迎。毕竟好的瓷器精美不说,拿在手里也要显得与众不同。用句含糊的话说就是,手工拉胚显得灵气,机器拉胚有些呆板,就像没了魂儿似的,所以大师级的作品总是难求。
也正因此,阮澜才自小就被家里长辈逼着练了一身的手艺,否则就都交给机器和模具便成了。
在孩童的手里,湿泥只是玩具,还要弄得一身脏回家挨骂,可在匠人的手里,这泥本就不是路边随处可见的泥巴。而是用专门的瓷石粉碎打磨而成,中间又有杀泥、闷泥等几个处理步骤,这才成了一团可塑可烧的泥,成了瓷器的筋骨和脊梁。
做瓷也像女娲造人,泥巴捏出骨肉,至于之后的事儿,什么模样什么品性,还要经过世事的锤炼。
所以瓷之一词,背后隐含的意思太多了。
阮澜手很稳,片刻就成了个大致的形状。她又嫌麻烦,给陆追使眼色让他过来帮自己弄拨手。陆追倒是没拒绝,走到她身旁便来帮忙。
她起手沾水,落手成型,到真真的像是个捏出万事万物的仙女儿。未出片刻,一个茶碗这便大致出来了。
拉胚之后便是利胚,是要用利胚刀具将胚体修整的光滑端庄。
阮澜倒没弄得那么复杂,她还是想着先烧烧看,看下颜色和破损情况,为之后的烧制做准备。
她只是将靠近足部的茶碗肚子用刀旋削了一周,挖出了个底足。
阮澜看过自家的几个器件,茶碗的低足几乎都是黏上去的,更不要提其他的一些瓷器制品,上面的把手什么的也是各自成型再黏接的。
这是大抵五代之前的技术了,分开成型之后在烧制的过程中,圈足时常承受不住器胚的重量,导致开裂或者脱落,难度大不说,操作也费时费力。
对于阮家这些制瓷工具还有那烧窑的拿捏,阮澜没有信心,这便直接舍弃那种做法。
她做的认真,全神贯注的,好似全身心都扑在这一捧泥土之上了,再也管不到院子里还有两个人在旁看着。
到了最后,她扯了根丝线,将茶碗冲台面上刮了下来,放在一旁,这才松了口气。
虽这只是制瓷的一部分,后面还要上釉,要烧,但那些都是之后了,如今要先等泥料风干。
她拍了拍手,后退两步,看着那外周略向内收的茶碗,抿了下嘴唇,思忖着这泥料还能如何更好些。
秦逸在旁惊叹不已,不由得说道:“阮阮,之前未曾发现你的手艺竟然如此好。”
阮澜被夸,回了他一个微笑——让你从小天天被一堆瓷器围着,天天被一堆长辈提着耳朵教,甚至听说连周岁抓阄的时候桌面上摆的都是瓷碗、瓷瓶和瓷盏。要不是自己在家懒洋洋惯了,说不定还能更好。
在陆追眼里,这两人大有一副眉来眼去的模样。他站起身来,冷声问道:“能写信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