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中旬的南方,早晚的天气渐渐凉了下来,山上的温度又比山下低得多,这场暴雨之下,躲在棚子里的工作人员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更别说整个人完全暴露在风雨中的原斐了。
但这场戏对于塑造前期的叶寒舟的性格形象来说非常重要,虽然不至于在暴雨中拍一整夜下跪的戏份,但还是反反复复折腾了将近半个小时。
“咔!”导演这边刚一喊咔,阿杰和工作人员就一起冲了上去。
阿杰用纯棉披巾一把裹住了原斐,担心道:“斐哥,你没事吧!”
“还行。”原斐用披巾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在阿杰的搀扶下微微颤抖着站了起来。
他在石板上跪得太久了,腿和膝盖都僵硬了,靠在阿杰身上缓了好一会儿,才恢复了知觉。
“好了今天先收工了!大家都回去吧!”场务老师拿着扩音器喊了一句,工作人员纷纷收拾器材往山下去了。
肖默也撑着伞走了过来,“你可以吗?雨下得这么大,山路不好走,要不我背你下山吧。”
一提到“背”字,原斐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了一个模糊的画面,好像是喝醉了的他趴在一个宽厚的肩膀上。
“原斐?”肖默又喊了一声。
原斐回过神来,苍白的嘴唇弯了弯,“没事,我还没那么脆弱。”
一回到民宿,原斐就回卧室里洗了个热水澡。热水不断冲刷在白皙如玉的皮肤上,半个小时后,身上才算是恢复了一点热气。
走出热气腾腾的浴室,原斐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原斐,你还好吗?”是还不放心的肖默。
原斐打开门,“没事了。”
肖默细细地端详着他的脸色,刚洗过澡,漂亮的小脸蛋终于没那么苍白了,泛着一层好看的浅粉。
“好吧。”他放下了提起来的心,又开始习惯性地调笑道:“大男主要是生病了可就不得了了。”
门没关,阿杰从门外探进脑袋,摇了摇手上的袋子,“斐哥,刚才剧组的工作人员给我送来了感冒药,你要不要先吃一颗预防一下?”
原斐一见药就嫌弃地蹙了蹙眉,但为了让阿杰放心还是应了:“好的,你先放这吧。”
下楼去吃了小半碗的面条,浑身无力的原斐很快就回房间睡觉了。
但他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梦中一会儿回到了那间暗无天日的小黑屋里,一会儿又是妈妈歇斯底里地尖叫着让他去死,而爸爸则当着他的面揪着妈妈的长发把她拖走了。
场景再次转换,男人将他死死地面朝下压进了枕头里,一下一下的冲撞快要将他的五脏六腑都撞移位了。
他流下的眼泪将枕巾濡湿,想要男人抱一抱他,但男人只是冷漠地起身,像看一堆垃圾一样看了他一眼,搂着一个面目模糊的男孩转身离开了。
“景丞哥哥,我好疼啊……你疼疼我吧……景丞哥哥!”一声带着哭腔的喊声破空而出,原斐猛地睁开了眼睛。
眼泪和冷汗糊了一脸,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原斐眼神涣散地看着头顶漆黑的天花板,一时还不能从梦中彻底醒过来。
他的嗓子干得像是要冒出火来,浑身又冷又热,两条腿又酸又疼,梦中的疼痛仿佛延展到了现实中。
生理性的眼泪仍然在流,他动了动指尖,缓慢而艰难地摸到了手机。
微蓝的屏幕光亮起,时间显示是凌晨三点。
屏幕上还显示了三条未读信息。
【天气预报说你那里今晚要降温,可能还会下暴雨,注意保暖。】
【拍戏还顺利吗?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晚安,好梦。】
晚安好梦?原斐心中突然燃起了一股无名的火,且来势凶猛,烧得他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啪”地一下就崩断了。
他坐起上半身,拨回了电话。
“嘟嘟嘟”的几声后,电话接通,他抢先开口骂道:“傅景丞,去你的晚安好梦,你去死吧!”
他的嗓音沙哑,带着一点点哭腔,听起来可怜又性感,连喘气声都勾得人心痒痒。
电话那头的男人瞬间就清醒了,立刻开口问道:“你怎么了,感冒了吗?”
“你管我感不感冒,你给我滚啊!”原斐毫不讲道理地哭着喊了一声。
傅景丞的心都快被这一声给喊碎了,嗓音低哑不堪地哄道:“好好好,我马上滚,你别生气……你哪里不舒服?感冒了还是发烧了?身边有药吗?”
原斐弓起了两条腿,将湿漉漉的整张脸埋进了胳膊弯里,喉咙里发出了受伤的小兽般的呜咽声。
“原斐?”迟迟得不到回答的男人心急如焚,声音不自觉提高了一些:“你现在先找到药吃下,然后捂着被子睡一觉,明天早上一定要去医院,听见没有?”
很长时间以来,男人和他说话都在使用低声下气的商量的语气,这会儿一着急,忍不住又用了强硬的口吻。
原斐哽咽着回了一句嘴:“没听见,你管我!”
傅景丞被他噎了一下,只好放低了嗓音,低低沉沉地哄道:“算我求你了,你乖一点,照顾好自己,好吗?”
短暂的沉默后,原斐渐渐从头昏脑胀中清醒了一点,抬起了一张惨兮兮的小脸。
他深更半夜地给傅景丞打电话,就为了骂他让他去死还让他滚……
他的耳根子一下子爆红起来,为自己从未有过的无理取闹而感到羞耻,结结巴巴地回道:“我、我我打错电话了,对不起,再见!”
“等等!我明天会去那边看你,你一定要——”
男人一句话还没说完,电话就毫不留情地被挂断了。
原斐将手机扔到了柜子上,重新躺下去,一把拉过了被子蒙上了滚烫的脸。
他刚才到底在干什么?把自己梦里梦到的事情当成了现实就算了,竟然主动打电话给那个人骂了一通,还在他面前傻逼兮兮地哭了老半天。
“啊啊啊啊啊啊——要死了!”
干渴的嗓子疼得更厉害了,原斐摸下了床,撑在桌子上喝光了大水杯里的水,才算是舒服了一点。
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好像没发烧,但感冒应该是跑不掉了。
算了,明早起来再说吧。
他重新回到床上,强迫自己闭上眼睛睡觉。
***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小镇子还陷在沉睡中,民宿大门外站了一位身材高大的男人。
昏昏欲睡的老板娘早起倒垃圾,刚一打开门,顿时眼前一亮,面前这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实在太英俊了,就是脸色有点冷冰冰的,看起来不太好相处的样子。
“你好,住宿吗?我们这里已经被《逆神志》剧组包下了。”老板娘主动热情地招呼道,“旁边那家还有空房间,你去那边看看吧!”
“你好。”傅景丞微一点头,“不住宿,我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