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初李衾虽然设计杀了太子,但此后跟东淑相见,却仍是只字不提。
萧宪也是一样。
不体就是最大的体恤了,正因为他们心疼东淑,所以宁肯缄口。
这会儿萧宪屏住呼吸,人却从圈椅上站了起来“李衾,你说明白,你、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个真正害她的人,”李衾闭了闭双眼,也轻轻地吸了口气“是杨瑞。”
萧宪的身体猛然一晃,他急忙伸手扶住了小几,盯着李衾道“你、你说什么”
“是杨瑞。”李衾的脸色非常平静,这是如深海无波似的平静,因为那些惊涛骇浪他都已经过了,“原本我也不知道。还记得吗,当初东淑进宫,宫内传言说她持刀行刺杨瑞。”
萧宪本来还不信,听了这句,一股寒气从脚底往上透了过来。
“当时我赶着去见她,我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她如何回答我的吗”李子宁回想当日的情形,奇怪的是,这件事他的记忆也至为鲜明,甚至东淑当日细微的表情变化,“她说,你总不会以为皇上对我怎么样吧。我听着这句话,心里有一种非常古怪的感觉,就在这时候,她又叫着我,问我”
当时东淑叫住李衾,仿佛有话要问他,但是只说出了“假如”两个字就停了。
假如什么
在“假如”的前一句,可正是东淑的“你总不会以为皇上对我怎么样”。那么她没有出口的假如,会不会就是“假如皇上真的对我怎么样。”
当时李衾的心头阴云密布,他却仿佛从那沉重密布的阴云之中窥见了一点可怖的真相。
尤其是在这之后东淑的反应。
萧宪听李衾说起,他当然也记起来,那天他也听说了宫内有事,急匆匆进宫正见李衾跟东淑拉拉扯扯的,东淑见了他便委屈的扑了过来,泪流不止,当时萧宪还以为是李衾干了什么,或者给了她委屈受。
现在想想,一切都有迹可循。
李衾道“杨瑞登基后,宫内换了不少人,你原先安排的那些人有的已经近不了他身边。我派人打听,却知道当天杨瑞没做什么破格的,既然如此,东淑何至于要持刀相向。”
东淑不是软弱的性子,也并不是那种冲动的人,何况持刀行刺,她很知道后果,若是等闲绝不会轻举妄动。
李衾道“太子当时的确到过广恩寺,只是以前在宫内的时候他轻薄东淑,给东淑打过耳光,他到底是怕惹事竟逃了,那个人是景王杨瑞。”
刚刚李衾加了炭,火本来正旺,但萧宪觉着方才从门外进来的那阵冷风仿佛吹到了骨子里,把他从里到外都冻的透透的。
杨瑞为什么这么做大概是想栽赃给太子,又大概是别的恶念。已经不必去猜测了。
萧宪呆呆的,过了半天,才说道“所以”
他竭力凝神,道“袁嘉在京城里上蹿下跳,自然在你意料之中,也跟你脱不了干系,毕竟兵部你的心腹陪着他演戏,故意封锁了九城,城外的百姓一定会慌乱,又有人故意散播些谣言,说是什么臣子谋朝篡位、乱了国体之类,连那些各州的反应你也早料到是不是”
萧宪说着这些令人心惊胆战的话,却竟有些黯然“你要的就是个效果,你想让天下大乱,或者有这么一个样子,毕竟天下兵马,谁又能比得过你堂堂兵部尚书李大人亲自带的兵呢,所以在回京的路上,你才佛挡杀佛,神挡杀神,你是在立威,让大家看看这天下是唯谁马首是瞻吗。”
“是啊,我就是想让他们知道,我不想再忍着了。”李衾回答,脸色异乎寻常的平静,像是在说什么司空见惯的寻常事情。
“可,”萧宪的脸色不停的变幻,听李衾说完后,便咬牙皱眉道“如果是这样,那、那你为什么还要为了杨瑞鞍前马后的,就是说那遗诏的事情上,你就该跟我一心,让镇远侯登基啊”
李衾有些怪异的笑了笑,道“为什么要让镇远侯登基,这不是前门驱虎,后门迎狼吗李持酒对于东淑的心思不比那两个畜生少我受了他们一次两次的气,如今还要让我辅佐他们杨家的人我是受气上瘾吗”
萧宪愕然语塞“你、怪不得你一定要得到那道遗诏,原来你早就打定主意了,我还以为你是糊涂的一心为了杨瑞,没想到”
李衾道“我不想给镇远侯任何机会,所以我借着杨瑞的手先把那道遗诏除了。”
这是借刀杀人的计策,毁了遗诏的是皇帝,杀除李持酒的还是皇帝,跟他李衾丝毫没有关系。
李衾所做的,只是在可能的绊脚石给铲除后,再挟持杨瑞这个傀儡皇帝,以后要怎么行事,只看他的心情就是了。
他将身上的袍子轻轻一撩,在椅子上四平八稳的坐了“除掉了镇远侯继位的可能,剩下的就简单了。”
萧宪屏息看着身边的这个人,这是他最熟悉的人,此刻却又极为陌生。
“你、你难道”他的声音有些干涩“是想效仿高皇帝,逼迫杨瑞禅位吗”
“那也未尝不可。”李衾淡淡的,丝毫不再隐瞒“事实上那是最合适的法子了,一兵一卒也不用动,一滴血也不必流。”
萧宪哑然失笑,那笑却是苦笑“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是吗”
“是啊,”李衾也笑了,却是泰然的“我想不到杨瑞那个蠢材居然没有直接将镇远侯杀了了事,还不知死的带回了京,而你们竟然还是拥立了李持酒。”
萧宪本来对李衾满腹怨怒,可是听李衾刚刚说了这件过去的事,那股怨恼不知不觉散去了一些。
此刻萧宪的手在袍摆上微微用力,顿了顿,才道“那、那你现在想怎么样”
李衾端起旁边的茶盏,杯中茶已经冷了,但他不在乎,慢慢地啜了口,才道“本来你所说黄袍加身,的确有的,但是我之所以阻止了他们,不为别的,我知道你们不会喜欢我真的跟朝廷开战,但是我的意思已决,绝不回头。”
听到最后,萧宪心头那股冷意越发凛冽“你还想要”
李衾淡声道“其实这件事不难,李持酒也好杨瑞也好,他们手里没有兵权,我这次特意亲自去南边,自然是为了平乱另外收权,最重要的是,本来打算让袁嘉一番大闹,能杀了杨瑞自然更好,横竖我会收拾烂摊子,杀不了就如同方才所说的一样现在对镇远侯,也是一样。”
萧宪道“你真的想效仿高皇帝逼他禅位但是你有没有想过,镇远侯不是杨瑞相反,他曾几次三番救了我跟东宝儿,而且这段日子他登基后,虽然时常也犯些错儿弄些笑话,却也看得出是个可造之材。”
“那也得你们这些人肯帮着他,”李衾的笑里多了几分冷意“登基后那几条新政很得民心啊,可见你没有少为了他操持。”
萧宪听出他语气里仿佛有些嘲讽之意“李子宁我也不知是为了他,更是为了这江山稳固,你以为帝王更迭这么频繁是好事吗”
“所谓物极必反,这也是他们杨家所造下的孽,难道之前文皇帝跟杨瑞在的时候,朝臣们就不曾尽心竭力了吗但是他们两人一个固执多疑,一个更是个下作的疯子叫谁去力挽狂澜不如彻底打烂了更好”到此他微微冷笑“至于李持酒,现在看着还可以,久而久之呢他毕竟也是杨家的血脉且他对东淑也是心心念念,你想叫我忍吗直到出现第二个太子,第二个景王吗我受够了。”
萧宪怔怔地看着李衾,此刻忽然想起那天在宫内跟东淑放那“在朝暮”的时候,他曾跟东淑说“不破不立”,现在倒好,李衾也是这个意思。
只是跟他当初所说相比,李衾这个“破”,却彻底的让萧宪也不能接受。
萧宪出神的时候,李衾轻瞥着他的脸色,道“你若是不愿担这罪名,一切由我出面便是了,可我不拉你下水,你也别拦着我。”
“李衾”
不等萧宪开口,李衾垂眸道“我不怕给人说是什么谋朝篡位,我本来也是孤直之臣,只是他们逼得我无路可选”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被子也是不容易的
持狗哼哼这是要比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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