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对李持酒而言,起初是东淑变着法儿伪装、半激将半哄骗地让他签了那该死的和离书,然后又瞒着她就是萧东淑的身份,让他一错再错的终究到达无法挽回的荒唐地步,如今更是用这种惊世骇俗的法子骗他回来。
但若说以前的欺骗对李持酒而言是痛心疾首无法释怀的,那么这次他虽然嘴里不忿地说着,可心里,却竟是感激这次“欺骗”的。
毕竟,她不是真的出了事
所以在听见那个声音的时候忍不住竟感激落泪。
东淑没想到李持酒会是这样的反应,又给他这句话问的心里有些难过的,竟无法回答。
正在这时候,却听李衾的声音淡淡的响起“愣着做什么,还不备茶。”
淡定自若的,像是无事发生,又像是熟视无睹。
东淑一下子反应过来,她给李持酒紧紧抱着,双臂都不能动,此刻便勉强抬手轻轻地在李持酒的腰间一碰,示意他放开自己。
李持酒正是悲欣交集无法自拔的时候,蓦地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却也醒了过来。
他却并没有立刻放开东淑,只是回头怒视向李衾。
却见李衾已经施施然地在花梨木的茶桌旁边坐了,脸色沉静,态度淡和。
“是你,一定是你想出的主意,太恶毒了”李持酒气的叫道“你简直卑鄙可耻”
李持酒到底不肯苛责东淑,也不忍责备她半分,可对于李衾就不用那么客气了。
而且这种恶毒的法子居然以诅咒东淑为代价,实在是不可原谅。
若不是还当着东淑的面儿,且又才相见了,这会儿又要跟李衾打起来。
李衾只轻轻地瞥了他一眼,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东淑道“不关子宁的事。是我自个儿愿意的。”
“你”李持酒微怔,这才依依不舍地把东淑放开,此刻他的眼神里多了些悯恤之类的东西,又低低道“你不用替他说话,他是个老奸巨猾的人。我很知道他的做派。”
东淑愕然之余,也有些哭笑不得。
李衾的眉微微地一动,却仍是没做声,只是唇角眼底多了几分很浅的笑意。
这会儿甘棠送了茶上来,李衾掀开盖碗,才尝了一口便道“这水怎么变了味了”
甘棠忙道“这还是之前的山泉水。”
李衾不语。
东淑趁机握了握李持酒的手臂,示意他不要暴躁,却对李衾道“前几天才下过大雨的,给天雨一搅,自然味道有些不同。我曾说先不要用这水的。”
李衾点点头,便对李持酒道“皇上若不嫌弃,也先吃口茶吧到底是赶了一整个月的路,着实不易。”
“我没你那些讲究,什么茶什么水的,我不稀罕”李持酒悻悻的,仍然恼怒地瞪
着李衾。
不料东淑一笑,走到桌边亲自倒了一盅,捧了给他“请。”
李持酒换了一副脸色,忙举手接了过来“多谢姐姐。”
东淑笑着摇摇头“你尝尝这水怎么样慢些,还有些烫。”
李持酒哪里知道是什么滋味,吃了两口只觉着心神舒畅,便称赞说道“这茶很香,水也甘甜”
他还没说完,李衾接着道“北关地方偏僻且寒冷,那里的水质有些偏硬,水还带涩,自然比不上中原地方。只是京城人太多了,井水难免有些污浊,所以这山泉水倒是还好,若论起泡茶来,自然是泉水最佳。”
李持酒听得目瞪口呆,听到最后便冷笑道“我又没有跟你说话谁要听你讲这些经”
此刻里头又有婴孩的啼哭声传出来。
东淑回头看了眼,便对李持酒道“对了,你来看看这孩子。”
李持酒的手一晃,幸而杯中的水已经不多了。
他愣愣地看着东淑,竟没有动。
东淑先看了李衾一眼,见他仍是不动声色,才对李持酒招了招手,领着他到里头去了。
这会儿奶母把那孩子抱着出来,东淑接了过来,便跟李持酒说道“你过来看看。”
李持酒犹豫着,竟有些不敢靠前,听了东淑吩咐才挪了两步,东淑便自己走过来,叫他瞧那襁褓中的孩子。
李持酒垂眸看去,却见一个极小的婴孩儿在薄薄的毯子里裹着,露出一张极小的脸,五官非常的鲜明,两只眼睛晶莹有光。瞧着竟是六分如东淑,三四分有李衾的影子。
李持酒看的又是心酸又是喜欢,诺诺道“这、这孩子长的真像你。”
东淑道“是个男孩子,因为早产,格外的瘦弱。”说了这句,看了眼门口处,才又道“你不要责怪子宁,其实也不是要故意诓骗你,之前我生这孩子的时候的确是有些艰难外头便传出了那些风言风语的。子宁这样做,不过是顺势而为,否则的话你又怎么肯回来。”
若是李衾说这些话,李持酒早就跳起来了,如今听东淑一句句说着,他便垂着头,只涩声道“真的、很艰难吗”他稍微一想就知道她又吃了不少苦,心里只剩下了难过。
东淑听出他的声音变了,生恐他又担心,便道“生产这种事本就有些凶险,幸而还是有惊无险平安度过了。”
此刻那孩子便哼唧了数声,东淑忙笑道“他像是很喜欢你,你来抱抱他吧。”
李持酒才吓了一跳,忙道“不用了。”
东淑却已经将那襁褓递了过来,李持酒本要后退,又不肯拂逆她的意思,只好勉强伸出双臂将那孩子接了过来。
但是他这双手本是习惯了杀人取命不在话下的,突然抱起孩子,只觉着怀中似乎没有什么东西,实在轻若无物,却又不敢放松,生恐孩子从哪里丢掉了,一时不敢动弹,浑身发僵。
东淑道“虽然已经满月了,只因他体弱,一直调养着
,也还没有名字,你要不要替他取一个”
“什么”那孩子在他怀中好像在动,李持酒正紧张应付中,额头上已经有冷汗冒出,听了这话更加愕然,“这,这个自然是”
东淑笑道“不要紧,子宁并不在意这个,只要你愿意。”
李持酒看着她眉眼带笑的样子,气质上竟比先前多了几分温婉,他的眼中顿时又湿润了。
却在此刻,他怀中的婴儿望着他,竟缓缓地冲着他笑了起来。
孩子的笑脸这样纯净,天真无邪的,李持酒看看东淑,又看看这小孩儿,一时没忍住,泪便悄然又滑了出来。
他只是突然想到,假如自己曾经知道珍惜,不是那么冲动无知,或者假如东淑可以稍微偏向自己一些,那么这会儿他所抱着的恐怕就是他的骨血了。
只是一切终究是他的绮念幻觉罢了。
大概是看他抱孩子的样子很难受,东淑接了过来,将孩子转给保姆。
这才又对他道“这一去瘦了这么多,怎么也不及早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