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霓君道:“我让她先避出去了。”她含嗔带怨地一笑:“妾就在这儿呢,殿下一来就问旁人吗?”
太子显然也就是随口一问,握住她的手,拉着她坐在自己身边,含笑:“问一句你妹妹而已,这就吃酸了?”
他又上下打量沈霓君几眼,笑意渐淡了,轻声问:“孤送你的的翠玉桃花簪呢?怎么总不见你戴?现下已是阳春三月,戴桃花簪不是正合适。”
沈霓君垂下眼:“妾往日也戴呢,今日恰巧没戴罢了。”
太子显然颇有兴致,捏了捏她的手:“戴上让孤瞧瞧。”
沈霓君抿了抿唇,轻声道:“妾暂不想戴。”
太子脸上笑意更淡,食指轻轻点着桌面,沈霓君身子轻颤了下,慢慢垂下头,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不动。
太子瞧她额上汗都冒出来了,心下到底有些怜惜,淡道:“你不想戴,也罢了。”他沉吟道:“孤还没用午膳,你去传膳吧。”
沈霓君长出了口气的模样,转头命人传膳,又特地吩咐人上了一碗醒酒汤,又亲自给太子布了一回菜。
太子瞧菜色适口,心下适意了些:“还是你这儿的吃食合口。”他还亲手给沈霓君盛了一碗老鸭汤:“尝尝这个吧,你最爱喝这个了。”
沈语迟待的暗间里有个暗窗,她坐在里面正好能瞧见外面。天地良心,按照原身对这位沈霓君堂姐的记忆,她根本不喜欢什么老鸭汤,沈霓君素爱清淡,鸭子熬汤又油腻,她一喝就犯恶心,这汤明明是给太子准备的。
这事儿沈语迟一个多年没见的堂妹都能记住,怎么太子这个枕边人倒记不得了?沈语迟想的心里发慌,脸色都不对了。
沈霓君果然有些踌躇,但她一身荣宠皆系于太子,到底不想和他再起争执,含笑道谢接过,忍着反胃喝了一碗。
太子没瞧见她的不适,又给她盛了一碗:“喜欢就多喝一些。”
沈霓君只得又喝了一碗,胃里一阵翻腾,拿绢子擦着头上的汗,强笑:“殿下若喜欢就自用吧,妾已经饱了。”
太子笑着打趣一句:“瞧你身子丰腴饱满,食量却不大。”
沈霓君喝了盏清茶:“殿下直接说妾胖了就是。”
“那不是,你若胖了,世间便没有瘦人了。”太子吃完一顿,心下满意不少:“爱妃先歇着吧,孤有事要出去。”他迈出一步,又转头道“爱妃别存了太重的心思,孤还是喜欢活泼明媚些的。”
沈霓君勉强一笑,福身送他出去。
沈语迟过了会儿才敢走出去,犹豫着道:“堂姐”她没叫侧妃,而是唤了声堂姐。
沈霓君眼眶一热,用绢子掩了掩,轻声道:“你都瞧见了?”她不无讽刺地一笑:“太子对我的宠爱,也就这样了。”
沈语迟见她说开,踌躇着问:“是否因为您生的像沈贵妃?”
难道太子的白月光是沈贵妃?按照辈分算,沈贵妃的父亲是沈正德的大哥,沈语迟的大伯,沈贵妃和她是同辈,两人也是堂姐妹关系。但大伯那一系生的早,沈贵妃足大她二十来岁,要是活着的话,现在也快四十了,太子今年才二十来岁,沈贵妃都能当他妈了,他的口味还真
沈霓君却摇头否了:“不是姐姐。”她低头看着沈语迟的眉眼,轻声道:“姐姐艳丽倾城,你我的眉眼并不像姐姐,太子喜欢明媚活泼的,姐姐也不是那样的性子。”她缓缓道:“他让姐姐入宗祠,应当也只是为了回击皇上,并不是因为他对姐姐有意。”
沈语迟松了口气,幸好不是,不然也太雷了。
她轻轻道:“这些年我也一直在猜太子心里的那人是谁。”她凝眉深思:“或许”
她摇了摇头,神情复杂,又抬眸看向沈语迟:“罢了,像不像谁,跟咱们又有什么干系?你也小心着些,好了,回去吧。”
沈语迟见她意兴阑珊,忙保证:“娘娘放心,今天的事儿我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的。”沈霓君疲惫地点了点头,她识趣地行礼告退了。
她万万没想到,这次来侧妃这儿居然听到这么大一秘闻,她脖子都凉飕飕的以后不会被灭口吧?
她坐在软轿里,正想些有的没的,刘媪突然在软轿外说了声:“大姑娘,下来行礼吧,太子妃的车辇来了。”
沈语迟撩起帘子下了软轿,她主动避让到一侧,福身行礼等太子妃过去。
不想吴太子妃的车辇居然在她身前停了下来:“你是沈侧妃的堂妹?”
沈语迟保持着行礼的姿势,老实回答:“臣女正是。”
吴太子妃哦了声,居然就不走了,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说话:“听说春社那日,你和令月吵闹了一番,小姑娘家家,怎么就这么爱逞一时意气?”
一直保持着低头行礼的姿势也挺累人的,沈语迟睁眼说瞎话:“我和令月一见如故,所以说笑了几句,不成想惊动您了。”
吴太子妃给噎了下,心下不悦,她还要再说,眼措瞄见逐渐走来的月白色身影,忙换上端庄甜美的笑脸:“太子。”
沈语迟心下一抖,本能有些不好的感觉,忙把头压的更低了些。
太子一走过来,就见沈语迟躬身立在太子妃车辇旁,她脑袋压的太低,太子也没瞧清她长什么样,见这般场景便信口问一句:“怎么回事?”
吴太子妃一笑:“沈大姑娘初来太子府,妾教她几句规矩。”
虽然吴太子妃是他正经的嫡亲表妹,但太子有时候真挺烦太子妃这点心胸的,他虽然威逼沈家,但也不至于无事去刁难沈家人,只嗯了声:“侧妃规矩最是严整,有她教导,倒也不必太子妃劳心,太子妃还有不少内务要打理,何必在这里跟一个小姑娘磨牙?”
吴太子妃当着外人的面,吃这一句挂落,霎时赤红了双颊,诺诺应是。
他又转向沈语迟:“沈大姑娘,先回去吧。”
沈语迟低着头,只露出黑漆漆的脑袋顶,一溜烟跑了。
吴太子妃心里头翻江倒海,忍不住说一句:“这就是沈侧妃教导的礼数?连个福身礼都行不周全。”
太子瞧她这般心胸狭窄,心下更添了一重不喜:“太子妃,”他加重声音:“适可而止。”
吴太子妃直接给他吓得跪下了
沈语迟坐上马车,一路魂不守舍地回了家,裴青临果然还在照壁那里等着她,瞧她两眼无神,下马车还差点摔了。
他伸手扶住她,蹙眉问:“你怎么了?”他轻哼了声:“不过去见一个侧妃,就把你惊成这样了?”
沈语迟有点尴尬,讷讷道:“你都知道了啊”
裴青临一哂:“这也能瞒得住?”他看她脸色实在不大好,伸手探了探她额头:“到底怎么了?”
沈语迟摇了摇头:“没事”
裴青临一指抬起她的下巴:“说。”
沈语迟抬眸看他:“我说了,你可别恼。”她犹豫着道:“先生,你见过沈贵妃吗?”
裴青临神色淡然:“你问这个做什么?”
沈语迟小声道:“你觉着我长得像沈贵妃吗?”
这次裴青临倒是直接给了答案:“不像。”尽管他深厌沈贵妃,这时候也得感慨一句不自量力啊。
他瞄了她一眼:“你比之她,多有不如。”
沈语迟先是松了口气,又被他嘲讽十分不服:“我不美吗?我不好看吗?”呸,没品位的!
“不是容貌。”裴青临睨着她,一口气问:“你擅歌舞吗?通晓魅惑之术吗?身条称得上凹凸袅娜吗?”
“最要紧的是”他不紧不慢地给出致命一击:“你分得清口脂颜色吗?”
沈语迟要给他噎死了
她给打击的脸都灰灰的,幸好他也只是调戏一遭,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手指在乌黑的发羽间穿梭:“为何突然提起沈贵妃?”
沈语迟给他郁闷的,都没功夫想太子的事儿了。裴青临嘴欠,也常取笑她的,她一向不当回事,今儿听他说别的女人比她漂亮,她怎么就这么憋闷呢,这一口气梗的她不上不下的哟!
她一下拍开裴青临的手,撇了撇嘴:“你管我呢,你去瞧那些能唱会跳懂风情的女人呐,还问我干吗,那些女人哪个不比我强十倍!”
裴青临对她突然的恼怒有些讶异,随即唇瓣一松,笑意从眼底倾泻而出:“你说错了”他眉眼一弯,笑意更深:“她们比你强的岂止十倍?”
沈语迟脸瞬间黑成了抹布。
“不过”他又用指尖摩挲着她的脸颊:“在我心中,大娘子最美。”
沈语迟一下没忍住,嘴角咧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