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霓君自然知道沈语迟对裴青临颇有孺慕之情,她主要是觉着,在东宫当女官,必然比当教书先生有前程的多,倘知道自家先生有了好去处,沈语迟应该也是乐意的。但她万万没想到,裴先生竟说出什么抛弃不抛弃的话来,当下把她肉麻个好歹来。
这师徒也太腻歪啦!
这话委实不像他能说得出口的,沈语迟纵然心里还在为他身份的事儿烦恼,听见这话,心里也不由一软。
她和他对视了眼,又不自在地挪开视线,干咳了声,正色道:“侧妃,我们家先生自在惯了,怕是受不得拘束,还是让他留在这儿继续教导我们吧,而且...我实在舍不得先生。”
舍不舍得倒还另说,主要是瞧他方才那眼神,就怕他一怒之下杀她全家...而且再说了,就裴青临这样的身份,她哪里放心让他呆在沈侧妃身边?这不是要命么。
裴青临脸色略微和缓。
沈霓君捂嘴一笑,用手指刮了刮脸,羞她一句:“怎么说出这般孩子气的话,难道你以后嫁了人,生儿育女了,还能再继续跟裴先生上课?”
沈语迟还没来得及说话,裴青临眸光更为冷淡,他轻声重复:“生儿育女...”他瞥了眼沈语迟:“若大娘子不弃,我倒可以帮她继续带着孩子。”
反正那也是他的孩子。
沈语迟这回倒是听出他话中深意,脸上都热.辣辣的。她不自在地咳了声:“这,这也太长远了,我现在连个夫君都没有呢。”
她说都没有三个字的时候,裴青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真没有?
沈语迟默默地扭过脸。
沈霓君未注意两人眉来眼去,嗔一句:“姑娘家家,说这话也不脸红。”她见两人都不愿意,并不强求,只笑一笑:“既如此,那就算了。”
白氏也不大愿意裴青临走人,不过她不好直接拒绝沈侧妃,便笑着圆场:“大娘子和裴先生处惯了,您身边多少能人没有,裴先生学问是极好的,别的事儿上就未必成了。”
她又道:“晚膳已是得了,我特地命厨下做了几道您爱吃的菜,娘娘可要同我们一道用饭?咱们难得聚一回,要不是这次太子封禅,咱们还不一定能见上面呢。”
她说的恳切,沈霓君却只能摇头叹一声:“罢了,殿下如今还被困在半山腰处,我若是在你们这里用饭,少不得又要被人说闲话。”
白氏就不再多说,和沈语迟一道送沈霓君回了行宫。
待到吃过饭,沈语迟还在心烦意乱,便搬了把摇椅在营帐外,拿着一碟乳糖狮子吧唧吧唧吃着。
裴青临不知何时走过来,命人取来太师椅坐在她身边,眉眼弯起:“大娘子舍不得我?”
沈语迟吃糖的嘴巴一顿,闷闷地道:“我那是说给侧妃娘娘听的。”
她转头瞧过去,细细瞧着他脸部轮廓。她当初第一眼见太子的时候,就觉着太子有点眼熟。现在想来,她从未见过太子,却觉着太子面貌轮廓熟悉,皆是因为裴青临和他是堂兄弟,故此二人生的有些相似。
当初有那么多发现他身份的机会,她怎么就错失了呢!沈语迟心里扼腕。
裴青临慵懒地靠在椅背上,陪她一道吹着盛夏难得的凉风:“正是巧了,我也舍不得大娘子。”
沈语迟鬼使神差问了句:“要我真同意把你让给沈侧妃,你会怎么办?”
裴青临伸手捏住她的下颔,悠悠含笑:“你怎么把我让给别人?你人都是我的。”
沈语迟想到类似的话,他堂堂太子还不知道对几个人说过呢。她在心里又郁闷了,原来她还同情裴青临可能是太监的事儿,现在看来,他还不如当个太监呢!哪怕没鸡儿也比前太子好啊!
她郁闷之下,又塞了块乳糖狮子到嘴里,由于这乳糖狮子个头太大,她一口塞不进去,还露了半个在外面,吃的她腮帮子都鼓起来了。
裴青临看她张着小嘴费力吞咽,心头浮动了下,想到一些难以言表的画面。
他走过去,贴着她的唇,把剩下的乳糖狮子咬了一半下来。
沈语迟险没呛着,咳嗽了几声,才把嘴里的乳糖咽下去:“你,你干嘛!”
裴青临吃相可比她优雅多了,含在嘴里细细品尝了一番,目光又在她唇上流连:“吃糖啊。”
沈语迟愤愤喝了口茶:“你不是不喜欢甜的吗?”这话说的不全面,酸甜苦辣麻香咸,他就没有一种喜欢的!
“我虽不喜...”裴青临也跟着啜了口茶:“但大娘子喜欢,我也愿意跟着多喜欢一些。”
沈语迟一边觉着,先生也太会说话啦,一边又暗搓搓地觉着他怎么越看越像坏蛋呢!
哎,真是太纠结啦!
......
经过三天两夜的抢险施工,泰山山道终于被重修好了,太子的一行人马也终于得以平安脱险,虽狼狈了些,到底性命无虞。
不过,也就是个脱险了,颜面什么的事甭想了。裴青临这一手玩的高明,太子主要是上山封禅的,但他才一上山,神坛和山道就齐齐塌了,这未免也太巧了些,底下人纵使明面上不说,背地里也得议论几句,是不是太子无德,引得上天发怒,这才降下神罚的。
太子明明什么都没做,却招致非议,心下好不愤恨,他心里明知道是前太子搞的鬼,却不能直说,气的差点把曹国公杀了泄愤。
曹国公也不是省油的灯,抢在他发作之前发作了,当即除下冠帽跪下陈情,为了表忠心,他又是指天为誓又是以头撞地,闹去了半条老命。他如今虽权柄旁落,但在朝中素有令名,他这么下跪自戕的折腾一番,其他朝臣也跟着跪下求情了。
闹的太子不但不能把他如何,还得叫来太医好生医治他。真是再憋屈没有了!
太子被解救出来之后,也无颜再提封禅之事,率领众人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太子一回总督府就自闭了,把自己闷在屋里不出来,吴太子妃也是个没眼力价的,这时候拎着汤盏过去劝慰:“您别太挂心了,我看正是天神庇佑,这回山道和神坛都塌了,您才能安然无恙。”
这劝人的话实在不高明,太子淡淡瞥她一眼:“太子妃有事?”
吴太子妃笑笑,面上显出几分忧虑:“沈妹妹前些日子被惊马所伤,这些天一直没好全,常常惊悸梦魇,妾是想着,您若无事,多去陪陪沈妹妹才好。”
惊马那事儿是她一手策划的,要是沈霓君死了还好说,但她如今安然无恙,吴太子妃心里自然忐忑,这才来探一探太子的态度。
太子压根没心思管这些事儿:“孤近来事忙,你帮着请太医诊治,叮嘱她按时吃药也就是了。”
吴太子妃心里一松,面上的笑这才有几分真意:“这是妾分内的事。”
沈霓君到底跟了太子几年,太子对她还是有些挂念的,既太子妃提起,他难免要问一句:“救下侧妃的人,可都封赏了?”
吴太子妃笑的有些不自在,却还得实话实说:“旁的护卫倒也好赏,不过这回沈妹妹能得救,多亏了她娘家大妹妹,妾斟酌许久,就是不知该赏沈大姑娘些什么。”
太子沉吟片刻,提笔写了一串:“就按照这个准备吧。”他顿了一下,又道:“罢了,孤亲自准备吧。”
他不光备了礼,他还下了道旨意,让沈语迟过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