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语迟就记得自己眼看着情势不好,当机立断地跳下了马车,拉着夏纤往前跑了一阵,不料却还是给人逮住了。她一下子被敲晕,捆结实了带走。
等她醒来的时候,人已经被绑在了凳子上,她借着幽幽燃烧的火把观察了一下情况,就见自己身处在一间密闭狭窄的小屋里,墙上还挂着皮鞭烙铁等刑具,沈家也有类似的地方,不过多是用来动私刑惩罚下人的。
她本来昏沉的脑子瞬间清明起来,这时小屋的门一下被打开了,楚夫人也不遮掩什么,她提着一盏风灯就走了进来,眼珠子直勾勾落在沈语迟身上。
沈语迟本来是胆怯的,不过她大抵能猜到楚夫人为何绑她过来,经过前几回折腾,她多少也历练出来了,并没有怯到说不出话来。
她深吸了口气,沉声道“楚夫人,前几天我知道你哀思过度,我也懒得跟你计较。你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吗你不要命了”沈家如今混的再不怎么样,好歹也有爵位保着,楚夫人委实是疯了才敢来绑她
楚夫人精神状况本来就不大好,听她这么一说,更是面色狰狞“哀思过度倘不是你,我的孩子怎么会死”
沈语迟道“你说的是什么疯话楚淇又不是我杀的你有能耐上山剿匪去啊”
楚夫人鬓发蓬乱,重重一啐“我呸我儿素来机敏,怎么会跑到山上被山匪所杀他的死定和你初七的时候跟踪他有关”她上前几步,紧紧掐着沈语迟手臂“快说,那日你到底对我儿做了什么”
沈语迟手臂被她捏的生疼,她见楚夫人精神状态不正常的样子,心里一阵发毛。
楚夫人见她不言语,从墙上取下一把硝制好的细长皮鞭,交给身边一个面相严苛的婆子。她神情凄厉阴狠“我本来没想如此,是你逼我这么做的。”
沈语迟眼看那鞭子要落到自己身上,倒是急中生智,她忙叫了声“等等”
她本也不是什么钢筋铁骨的好汉,面对楚夫人这等神经病,她心里不是不害怕,但奇怪的是,即便如此,她却完全卖了裴青临保全自身的想法。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想袒护裴青临,还只是因为太害怕他。
她看着疯癫状的楚夫人,心下一横,故意冷笑了声“你简直可笑,竟会以为你儿子是我害死的溺子如杀子的道理你不明白你养出的一个好色无德的儿子,你敢说楚淇手上没沾过一条人命你这个做母亲的,不但不严加斥责看管,反而帮着他遮掩罪行,他今日之死,全是当初害过人的报应”
她说完就仔细观察楚夫人的反应,她自打知道楚淇死讯之后,精神一直处在崩溃的边缘,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被沈语迟一激,竟呕出一口血来,踉跄着向后倒去。
沈语迟此举是为了拖延时间,甚至巴不得把楚夫人气个半死,她见楚夫人不顶事了,忙沉下脸看向周遭站着的护卫下人“我乃公府嫡女,你们夫人失了心智绑了我,她必是长久不了,你们难道也要跟着陪葬还不快点放了我”
这些人要说忠心是有的,脑子却也没丢。楚夫人绑她来本就是临时起意,并没有周全详尽的计划,这事败露是迟早的。
屋里一时陷入沉默,只有那个手里拿着鞭子的掌刑嬷嬷要动手。楚夫人突然重重咳了声,声音断断续续“别信这小贱人的,若她什么咳咳,什么都不说,就杀了她给我儿偿命”
沈语迟心里一凛,掌刑嬷嬷已经准备动手了。
她脑海中都开始回放自己穿来之后的种种画面,这时小屋的大门却被一下掀开了,十来个黑衣人步伐齐整地涌入屋内,当中的那个最为高挑挺拔,一眼望去极为挑眼,只是身上穿着黑色大氅,头上也戴着黑色斗笠,让人瞧不出他的模样。
这高个子一进来目光就落在她身上,撂下句别留活口。就大步向她走了过来。
楚府上几个死士反应不算慢了,眼瞧着有人闯进来,立刻拔刀动手。但即便如此还是晚了一步,和突然进来的黑衣人动起手来瞬间落了下风。
楚夫人虽说狠毒了些,但绑票这事儿也是头遭干,一时有些傻眼。那掌刑嬷嬷倒还有几分机俐,她把那质地极好的软皮鞭缠在沈语迟脖子上,用力收紧,冲穿了身黑色大氅的裴青临喊道“别过来,否则我要了这小丫头的命”
沈语迟一时觉着透不过气来,白着脸咳了几声。
裴青临危险地眯起眼,不过他显然没把这嬷嬷放在眼里,也不见他如何动作,鬼魅一般骤然贴近了,接着就听这嬷嬷一声惨叫,整个人倒飞了出去。
裴青临手上短刀一划,她身上的绳子立刻断了。他上下打量她几眼,冲她伸出手,轻声发问“可有伤到哪里”面上瞧着倒还精神,就是不知身上有什么伤处。
不过沈语迟却没有得救之后的喜悦,也没理会那只手,反而警惕地往后缩了缩“你是谁”
裴青临强行把她拉了起来,并不欲让她知晓自己的身份,淡道“公爷派来营救大娘子的。”
沈语迟被绑的久了,浑身发麻,踉跄着跌进他怀里。
裴青临顺势把她一把捞起来“我带大娘子回府。”
沈语迟总觉着他叫她大娘子的腔调有些熟悉她一抬眸正对上他那双隐匿在黑纱里的眼睛,一阵熟悉的心悸掠过,她忍不住握住他的手臂“不可能你们要是沈府的侍卫,为何要蒙着面你们到底是谁”
裴青临低笑了声,轻轻捏了捏她的下颔“大娘子很聪明,但还不够聪明。就这样揭穿坏人的把戏,不怕坏人杀人劫色吗”
沈语迟听他口气毫无恭敬,动作也轻佻无礼,心下越慌了起来,在他怀里拼命挣扎。她慌乱中把他左肩的衣裳扯开了些,就见他左肩上一片模糊的痕迹,既像是纹毁了的纹身,又像是烙伤后留下的疤痕。
她心里一动,还没回想起某个记忆点,裴青临就慢慢叹了声“本来没想这般对你的。”
沈语迟愣了下,就见他不知从哪里取出一块青棉帕子,他把帕子递在她鼻端,柔声问“好闻吗”
她就觉着一股异香盈满鼻端,接着脑子一晕,人事不知了。
裴青临叠好帕子,似乎犹豫了一瞬,把人从头到脚细查了一遍,确定她没受什么伤之后,他才重新把人打横抱起来。
这时卫令跑了进来“您救下沈娘子了外面的人手都解决的差不多,沈家的兵马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就到,既然沈娘子无恙,咱们是不是先行离开”他急着杀沈语迟,主要是因为初七那日他也在场,若是沈语迟说出什么,他也得跟着玩完,但如今见裴青临护这小娘们护的紧,他也很知趣地不提这一茬了。
他犹豫了下“沈娘子没在逼问之下透露什么吧”
裴青临不答,把帕子收好,重新匿于袖中。
他目光落在裴青临的帕子上,轻轻咦了声“南柯香”他目光不由露出几分怜悯“流亡在外这些年,您真是受委屈了。”先是缩骨术又是南柯香,这些东西本就是不大上得了台面的奇淫技巧,想不到他流落在外竟给学了去。
他难免一叹“倘是曾经,您何至于亲自跑来掺和此事。”
裴青临挑起唇瓣,讥诮地笑了笑,不过没接他的话茬“既然她无恙,咱们就回去吧。”
沈语迟醒来的第一感觉就是晕,大脑一片空白,她抱着脑袋坐了会儿,却只能回想起自己昨晚上被楚夫人掳到一处昏暗的地牢里拷问,接下来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记忆竟是一片模糊。
她慌忙抬眼看了看,入目就是自己屋里鱼戏莲叶的纱帐,她这才长出了口气。
过了会儿她目光又突然顿住,哑着嗓子道“裴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