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杀人,对于尤骊来说也不算什么。
他十分平静的吃力扶起秃头男人的摩托开到一片林子里扔下,用积分抹除证据,之后走了一天一夜,终于走到能够搭公交的地方。
尤骊仍旧平静的上课,平静的去模组内当法官赚取积分,他终于知道自己之后的主要方向,那就是能够看破心理的书籍。
之后的日子一直不停的走过,尤骊以十分优异的成绩从高中毕业,进入大学,当然是有补助金的那种,他不在乎吃也不在乎穿。
以前少年的时候因为在长身体,黑眼圈也没有后来那么明显,所以旁边也算有女孩子冲着尤骊示好,但是随着尤骊上大学,毕业,黑眼圈和驼背越来越明显,在那种好大学内,没有女孩愿意去接近尤骊。
一副猝死鬼的模样,成绩再好有什么用?
因此,尤骊即使再怎么看破人心,但是从小到大,都没有过一次对别人有过哪怕一次特殊意味上的好感。
那对于尤骊来说是太过奢侈的情感,即便尤骊在大学时候有能力去寻找原本的家人,他也完全没有动过那个念头。
对那时候的尤骊来说,哪怕一点的感情对他来说都是负担,他的脑袋里面也不需要那些,只需要能让他活下去的东西,感情到底太过奢侈。
但是在遇到周文奕之后,他却有了那种对别人来说正常的不能更正常的用有感情的资格。
尤骊并不贪心,他知道自己需要的只有周文奕的感情,他也需要和周文奕生活一辈子,但是即使连他自己也想不到,他突然对这个人能有渴望。
或许他很久以前就有渴望,但是在对于睡眠的渴望面前,却不值一提。
尤骊将锅在溪水里面涮,洗完锅之后就是碗碟,洗完,擦干,收好,尤骊坐在小马扎上,忍不住去看周文奕。
这个人是他从小到大观察最仔细的人,而在现在,他却以一种全新的眼光去看他。
他了解周文奕的性格,那是他用他特有的心理学知识分析出来的,他也能很快猜中周文奕到底在想什么,也知道怎么能够讨好他,但是现在,他突然对那一切有了新的认识。
周文奕已经端起调色盘,在油布上一笔笔画下绚烂的色彩,深绿之上铺着枯黄,这是深秋。
尤骊一向知道周文奕喜欢画画,但是看着周文奕全心全意去作画却也很少,但是现在,他却看得目不转睛,根本移不开目光。
小黑猫突然扭头看向尤骊,它左眼的猫瞳突然变成纯金,金色暗淡,之后奇奇就突然就窜向尤骊,张嘴,毫不留情的咬向尤骊的手掌。
尤骊被咬得一个激灵,满头青筋的去看那蠢猫,却发现那只纯金色的眼睛。
尤骊猛地站起,奇奇绕着尤骊转了两圈,突然朝着房车跑去,尤骊自然是紧紧跟在后面,心里生出紧张。
奇奇是他从狼人杀刺青里面兑换出来的‘可遇不可求’,它最核心的地方就是为尤骊带来可遇不可求的奇迹,但是那时候奇奇的两只猫瞳都会变为灿烂的纯金。
纯金猫瞳为尤骊带来整整三次奇迹,而第三次,尤骊见到了周文奕。
这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大的奇迹。
而现在,奇奇的一只眼睛却变为纯金,金色和前三次都不一样,暗淡了许多,尤骊也不知道这一次是怎么回事。
奇奇喵喵叫着要尤骊将面前的车门打开,窜上副驾驶周文奕放在座位上的一堆衣服上。
那是周文奕在出了周家后就换下来的保镖制服,奇奇蹲在那一堆衣服上,喵呜喵呜的冲着尤骊叫。
尤骊迟疑着去按那衣服,却发现衣服内硬硬的,去掏,掏出一只速写本。
“喵!”奇奇左眼暗淡的金色慢慢褪去,它跳起来,飞起一脚踹上尤骊的脸庞,喵喵叫着跑回周文奕的身边。
很明显,不管奇奇这一次为什么有那么奇怪的反应,那都是为了要尤骊看到这本画册。
尤骊摩挲着那本画册,突然扬声对周文奕喊道:“大画家,让我看看你的画行不?”
周文奕正在端详自己现在的作品,听到尤骊的话后头也没回的就哦了一声,想都没想。
尤骊看着周文奕明显想都没想的背影,嘴角一挑,低下头慢慢打开那本画册。
周文奕一直画的好,即使在最没有灵气的时候,他的技法也让人无可挑剔。
尤骊一直知道这个人在画画上到底多么的有天赋,每一次看到他的画,也会不自觉的觉得美好。
周文奕的画有一种震撼人心的力量,在周文奕愿意将感情投入之后,那种力量就变得更为强大,尤骊一页页的翻过,看着周文奕以一种全新的眼光去画模组内的一切。
模组内的人物都是NPC,都是假的,尤骊当然知道,但是那是他在进入模组好几年后才发觉的,最开始也只是觉得怪,但是也不愿意花费时间去观察那些。
但是周文奕却很认真的在看着模组内的一切,看着那里的风景,人物,即使在模组内,周文奕仍旧是认认真真的活着。
这种认真体现在这个人的笔下,而尤骊一清二楚。
翻着翻着,尤骊手指顿下,他猛地抬头,看向周文奕的背影。
奇奇小猫咪心有所感的回头,冲着尤骊没声好气的喷一口气,扭头,窜到周文奕的肩膀上去蹭他的脸颊,周文奕于是扭过头,同样去蹭小猫咪的脸颊,带着轻松自在的笑意,没有半分阴霾。
尤骊耳朵尖不自觉的泛红,又低下头去,看着面前的素描。
这是一幅人物的素描,而里面的人,则是他。
他从来不知道,在那个模组内他会露出这么一副表情。
又渴望,又贪婪,其中充满挣扎着的求生欲。
但是他却可以想象,因为他也知道当时的他只想要安稳的睡眠,而在从出生相伴的病长时间的压力下,突然找到安眠的天堂,即使是他也无法不失控。
但是他却不知道周文奕看他的眼光。
而这幅画告诉了他,当时周文奕的心情。
周文奕为他而感到震撼!
所以在这幅画上面,他才显得那么的具有牵扯人心的冲击力。
尤骊再没有往下翻页,而是长久的凝视着这幅素描,他的肖像画。
周文奕的画笔是具有魔力的画笔,尤骊在那一瞬间,感觉到心脏的悸动。
太阳一点点的落下,空气也慢慢变冷。
到底是深秋,即使在中午的时候太阳还算有温度,但是等到太阳逐渐偏向西方,周围的空气就立刻变冷,没有一点留恋阳光的温度。
尤骊悄悄的将画册放回原处,转而去房车的后面衣柜里取出一件大衣,走过去给周文奕披上,他们今天就休息在这里,明天早晨的时候才会往前走。
周文奕穿上大衣,他面前的画已经完成一个大概,这一次周文奕抱着十分轻松的心态作画,基本没有做什么精修,但是功底在那里,又因为逃离周家的大宅心情十分轻松明快,所以画出来的画十分活泼。
即使是深秋,小溪的旁边都是枯黄的草地,只有根子的那一点绿,周文奕的画所传达出来的信息仍旧是轻松的,明快的,活泼的,自由的。
淙淙流水清澈见底,里面的石头和鱼群都显得十分清透,即使是普通的小溪,在周文奕的画里,也似乎比在现实中要漂亮好几倍。
尤骊凑过去,手按在周文奕的肩膀上探头去看画,周文奕只感觉肩膀沉重,但是人家刚刚给他拿过来画板,扭头就把人家推开似乎也不好,于是就由着尤骊按。
明明从侧面看也能看到,非得挤在他旁边要正面看,小孩子一样。
周文奕将画笔在小桶内清洗,准备今天就到这里,他也觉得冷了,虽然有尤骊带来的大衣,但是到底马上要到冬天了,娇生惯养的小少爷仍旧觉得从肺里吸进去的空气都太冰凉。
尤骊默默的帮周文奕倒掉脏水,搬回画板,将周文奕坐着的高脚凳重新绑回车顶。
兢兢业业,任劳任怨。
房车的后门在尤骊爬上去之后就关掉,周文奕托付的人知道深冬在外面日子不会好过,于是将后面车厢内每一处能进入冷空气的地方都做了严严实实的处理。
所以周文奕等到尤骊一关车门,立刻感觉也不是那么冷了。
尤骊默默铺床,奇奇已经窜上床,缩在那床头小小的绒垫上,呼噜呼噜显得十分满意,到底那只绒垫是奇奇原本的东西,尤骊将它带来也就是为了奇奇,周文奕则是坐在木桌的前面,新奇的看着这小小的房间。
当时在搬到凤凰小区的时候周文奕满脑子其实就只觉得小,但是现在进了这里,才知道还有更袖珍的地方。
“你,你现在要洗澡吗?”尤骊看向周文奕,竟然磕巴一声才将整句话说出口。
他人生第一次感觉有点紧张。
他突然想起,这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大少爷,以前他都觉得这没什么,但是现在,他却突然想起那大的离谱的周家老宅,还有周文奕肯定花了不少钱买的凤凰小区内的房子。
尤骊是真的掏了老底去改造的这辆车,还是托的熟人给他有优惠,但是即使那样,他最多也只能做到现在这种地步。
他本来觉得没什么,但是他刚才看了周文奕的画,又突然心脏乱跳,以至于现在,看到周文奕打量这一间小小的车厢都觉得心被高高的悬起。
天知道他就连两年多前差点丧命的时候都没这么紧张过!
而现在他仔细的,努力的想了想,发现他居然有点怕周文奕嫌弃他的车?
其实按他的分析,周文奕是一个能吃苦的,毕竟看他对于画画的那个认真劲儿,就能知道这个人的身上其实是有那么一股子倔劲的,但是到底那种吃苦和这种吃苦完全不一样。
有的人能够受得了餐风宿露,却受不了日复一日的枯燥磨炼,而有的人则是受得了日复一日的枯燥磨炼,却完全受不得餐风宿露。
他居然怕这个少爷也是那样。
虽然终于把周文奕从周宅里面给偷出来,搁在旁边,不再是以前那种气势就在周文乾眼皮子底下的危险状态,现在明明比之前安全好几倍,但是尤骊想着想着,却突然开始发慌。
紧张和惧怕,这种情绪对他来说简直新鲜的要命,但是带来的感觉新鲜是新鲜,但是一点也不好。
尤骊简直恨不得自己从来不知道这种感觉,以前平平淡淡不好么?
但是现在没有办法,尤骊虽然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但是心脏仍旧砰咚砰咚乱跳,根本不听他自己的。
话说这浴室这么小,进去连胳膊都不能舒服伸展,让着养尊处优大少爷进浴室,会不会出来给他甩脸子?
尤骊乱七八糟的想着有的没的,却见周文奕十分自然的起身,走到一边的衣柜旁,打开衣柜,翻了翻,翻出一身睡衣:“尤骊,那先借一下你的睡衣。”
周文奕出来的时候没有带任何一副,现在也只能借尤骊的衣服穿穿,到底尤骊借他一副也不是一次两次,他借一借这个人的衣服也可以。
到底因为好几个月都睡在一起,周文奕对于穿尤骊的衣服也没有排斥。
“啊…………啊?”倒是尤骊,乱七八糟的想法一停,眼珠子下移,看着周文奕手里的睡衣,突然的脸上就开始发红,红的十分不正常。
“行,那你用,你用,我先出去。”尤骊一边说一边眼睛四处乱瞟,完全一副方寸大乱的模样,打开车门,瞬间就跳下去,顺手还将在绒垫上呼噜呼噜眯起眼睛的奇奇给一把揪走。
“哎,尤骊,你没事吧?”周文奕紧走几步,担心的看尤骊:“你脸很红。”要是这时候尤骊生病,他可不会照顾惹,连车都不会开,送尤骊去医院都是痴心妄想。
“我没事,没事,你去洗吧,一会我洗。”尤骊眼睛完全不看周文奕,只仰天看地,嘱咐周文奕让他洗快点,接着就关上车门,带着猫蹲在火堆旁边。
周文奕通过小小的车窗玻璃担心的看尤骊两眼,但是既然他都那么说了,也就只好脱衣服快点去洗澡,能够让尤骊早点进来。
外面天色一点点暗下来,到底还是冷。
周文奕进了浴室,外面的尤骊境况却不怎么好。
他当然就是脑子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一抽,就将奇奇给揪出外面,当时小猫咪还挣扎着要回去车厢内,却直接被尤骊一个不小心给控制在那里,等到了火堆旁才解开。
这下尤骊可算是捅了马蜂窝,奇奇最讨厌的就是尤骊用那种方式去干预它的自由,本来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过,今天却突然没有半点预兆的干预它,气的小黑猫一被尤骊的手松开,就直接跳起来抓了尤骊脸十七八道。
不过令奇奇不理解的是,今天中午还会躲的主人却突然完全不去躲他的猫爪爪攻击,石头样的蹲在原地,就让他把自己的脸抓成一片花,也没有半点动静,也不喊疼。
奇奇最终停住爪爪,缩回锋利的爪尖,用小肉垫试探的拍尤骊的脸颊,尤骊一动不动,直愣愣的看着面前的溪水,简直像是失了魂。
奇奇抽抽鼻子,想要从尤骊身上嗅出他现在的情绪,却仍旧什么也闻不出来,他的主人什么也没想,也没有任何情绪,简直空的让猫害怕。
“喵————”
小黑猫吓得不行,用后腿去蹬尤骊的胳膊爬到尤骊肩膀上,冲着尤骊耳朵发出迄今为止最大声的安抚声音,这次尤骊终于被惊醒,但是也只冲着它发出长长一声叹气,就无比忧郁的回过头。
小猫咪僵住,它终于从自己主人身上闻出了味道,但是它宁愿没有闻到。
呸!
求偶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