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越。”
薛上校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双手背在身后,“你来做什么。我应该没有叫你。”
白越:“有一个不情之请。”
他道,“可以的话,我想再见一次上回押送的联邦卧底。”
薛上校皱了皱眉:“如果我没有记错,这起事件已经全权交给我们军区负责了。你要见他们做什么?”
“其实……”白越垂下眼帘,“被抓的人里面有带过我的老师。我还有些话想对他说。”
薛上校一言不发看着他。
“实在不行也没关系。”白越笑了笑,“我只是过来问问。”
“不好意思,打扰了。”
白越半鞠了一下躬,随即转身朝外走去。这时却听身后人道:“等等。”
他停下脚步,回望过去。
“你倒是重情重义。”薛上校嘴角勾起,“好,我就带你过去吧。”
白越笑道:“非常感谢。”
离开办公楼,两人朝监狱方向走去。
监狱位于皇后区深处,除了相关巡视人员外,哪怕是军区内部的人也不准随意靠近。
不过这次有薛上校引路,白越倒是十分轻易地进去了。
踏入铁大门,空气一下子变得阴冷起来。外面明明还艳阳高照,但不过一墙之隔,两地温差便犹如天壤之别。
不知是否因为司空上将曾在暗旗就读过的缘故,皇后军区的监狱与暗旗十分相似。
唯一的不同,只是一个在地面、一个在地下。
不过,相较于暗旗特意营造出的黑暗氛围,皇后军区内部则是实打实的压抑。
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息,哪怕是浇了多少消毒水也清洗不去。
根据白越这些天在外巡逻的见闻,皇后星首都居民们都对军区的人十分尊敬。在群众们看来,军人是保护他们的、正义而崇高的存在。
所以大约不会有人想得到,军区深处竟然还存在这样一种地方。
白越跟在薛上校身后。空旷狭长的走廊只听得见两人的脚步声。
光是白天来就如此阴冷,晚上想必会更加恐怖。
他一边默记着路线,一边道:“要是在这里待久了,哪怕再强壮的人也会生病吧。”
薛上校:“只是因为环境恶劣就生病,这种军人也走不了多远。”
白越问:“那长官生过病吗。”
“当兵后就没生过了。”薛上校皱眉,“怎么?”
“不。”白越笑了笑,“没什么。”
对方隐瞒了“生病”这件事。为什么?
哪怕是作为军人,身体偶尔出现问题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不过对方答得顺嘴,又不像是在刻意撒谎。
除非……对方是借着病假的由头,其实是偷偷去干了其他事?
“就是这里。”
薛上校停下脚步。
白越同时停住。眼前是一道实心的门,看着就又厚又重。
这里倒与暗旗不同,从外边也看不见里边的景象。
薛上校刷卡过后,直接推门而入。
白越正要跟着进去,不由脚步一顿。
一股刺鼻难闻的铁锈气味自门后涌出,一股脑冲上脑门。
原本,这座监狱就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味儿。但这么久过去,他也稍微适应了一些。
尽管如此,这房间里的臭味与外边相比,却仍是天壤之别。
薛上校估计是闻惯了,倒是面色不改:“怎么,不进来?”
白越看了他一眼。对方脸上没什么表情,在这阴暗灯光的衬托下,显得有些晦暗莫名。
他收回视线,迈入房间。铁门嘭地一声在身后合上。
然后,他明白了这股铁锈味的来源。
这里不是单纯的牢房,而是审讯室。墙面和地上摆满了骇人的审讯工具。
许是用了太多次,粘附其上的血迹已经洗不掉了。
尽头,一人被捆绑在了墙上。四肢用铁环固定,明明身体已经站立不稳,却因刑具而无法倒下。
衣衫褴褛,遍体鳞伤。只依稀看得出一丝原来的样貌。
薛上校的声音在身后幽幽响起:“你有什么话,就赶紧说吧。趁他还有意识。”
在帝国内,对间审讯严苛并不算什么秘密。毕竟这种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事关两国人民安危,很少有人会生起不必要的同情。
白越往前走去,靠近了这名卧底。
“宋老师?”
没有得到回应。
白越缓缓抬起手,掀起了对方的眼皮。
一道“白线”掠过。
这一回,这道“白线”的速度慢上不少,倒是让白越看清了它的样貌。
躯体一节一节的,大概要比人的发丝粗上一些。
接着很快便消失不见。随之带来的、是皮肤下层的凹凸不平。
薛上校并没有阻止他的行为。这倒让白越有些意外。
他放下手:“长官,‘老师’早就失去意识了。”
“是吗。”薛上校的声音靠近了几分。
白越:“您在这种情况下审讯,能得到有用的情报吗。”
“当然。”薛上校道,“该说的我都让他说了。”
白越转过身去,发现薛上校已近在咫尺。对方要比他高上几分,此时目光如炬地盯着他。
就像是在看什么猎物。
白越在刚进来的时候,就迅速观察了一圈周围环境。或许是不想留下把柄,这间审讯室并没有设置摄像头。
也就是说,现在这里相当于完全封闭的环境。只有他和薛上校、以及一个生死未卜的联邦卧底。
白越不着声色往旁边挪了一步,笑道:“那天袭击我的军人怎么样了?既然都来了,我可以去顺便看看他吗。”
薛上校:“我以为你只是来看你的老师,怎么对其他人也这么上心。”
白越:“我只是想知道,那天那个人为什么要攻击我。”
不仅是那名军人。还有其他联邦卧底,他实际都想要再看一眼。
——确认这些人是否都出现了同一种情况。
这时,原本安静异常的审讯室内,忽然生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地板、墙壁、天花板,四面八方都似有东西袭来。
白越起初以为自己听错,手抚上耳朵。在确认并非耳鸣后,抬眼看向眼前的薛上校。
对方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似的,表情一成未变。
事到如今,几乎已经可以断定,这家伙的确有鬼。
不过对方只是伫在原地没有其他反应,不知是在等待什么。
白越道:“如果不行就算了,咱们走吧。”
薛上校一动不动。
白越视线投向门口。里边也有刷卡用的感应器。
看来这间审讯室,无论进出都需要钥匙。而唯一的钥匙,却是在上校本人手中。
窸窸窣窣的声响愈来愈大。
“长官。”白越笑道,“这里虽然防守严密,但应该挺招虫子的吧?”
当“虫子”二字出口,薛上校的眼神变化了几分。
趁这一空挡,白越闪身上前,就要夺走对方手中的磁卡。
薛上校回神,往后一跃。但动作还是慢上了几分,钥匙被一把夺走。
他拧眉喝道:“你干什么!”
这会儿又像是恢复成了以前的状态。
正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两下敲门声。
“上校,有事汇报!”
薛上校依然拧着眉头,没有回话。
白越看了上校一眼,上前刷过磁卡。门应声而启。
外边站着两名军人。白越之前也见过,是当时一起护送卧底的手下。
两人看见里边场景并没有起疑。其中一人单手捶胸敬礼:“上校,训练区又有人闹事。已经拦不住了,需要您出马。”
白越注意到,那窸窸窣窣的声响戛然而止。牢房内再度恢复成一开始的死寂。
“我知道了。”薛上校沉声道,“马上过去。”
他朝门口走去。经过白越时顿住,手伸了过来。
白越笑笑,将钥匙卡还了回去。
见状,两名军人不由面面相觑。
四人离开了监狱。白越正要就此告辞,却被其中一个士兵叫住。
那人脸色稍显难看:“那个、我想你还是跟我们一起过去吧。”
白越:“?”
而很快,他便明白了这人如此要求的原因。
正值午休,大部分人都聚到了食堂,训练场上空空荡荡。因此,两人的对战一开始并无人察觉。
可后来越闹越大,几乎将附近的人都吸引了过去。
某些个士官尉官还尝试阻止,但无一不是成了炮灰,灰溜溜地下了场。
于是,立马有人去请示薛上校。办公室没找到人,便又去了监狱。
总之,在等白越赶到现场时,情况已经几乎无法控制。
运动会那会儿好歹有保护屏障,不让观众受到信息素的影响。但现在却是无差别攻击。
或许两人最开始的目标只是彼此,但碍于参战方——或者说尝试劝阻的人越来越多,导致事态逐渐混乱起来。
太多人承受不住信息素的压力,跟拔出来的萝卜一样躺倒在了地上,生无可恋。
白越首先看见了穆思寒。对方站在最边缘处,看见他后走近过来。
白越:“怎么回事?”
“没能拦住。”穆思寒顿了顿,“我基因等级没他们高,抱歉。”
“啊、不。”
这点倒是白越疏忽了。他没有主动询问过穆思寒的基因等级。再加之对方的表现一直很强势,所以他先入为主地以为等级肯定不弱。
现在想来,穆思寒从来都是直接动手,很少使用信息素攻击,应该是因为那是短板。
此时,薛上校已经撇下他,朝混战中央走去。
“不过,幸好他们打起来了。”白越注视着薛上校的背影,“刚才情况有点不妙。”
穆思寒皱眉:“怎么了。”
“待会儿再说吧。”白越视线后移,投向了战场中央的两人,“得先把他们拦下。”
薛上校现身以后,先是大声呵斥了几句。见那两人沉迷战斗并不听他的话。眉头一皱,也便冲入了战局。
不过很快,他便被打退出来。
见状,全场不由开始窃窃私语。
“上校都打不过?”
“不会吧,是不是没使出全力?毕竟有一个是上将的孩子,不能伤了。”
“说的也是。”有人恍然大悟,“干脆把上将也喊来吧!”
司空邢此刻全心全意地沉浸在战斗之中,压根不关心有多少人在围观。
他是第一次遇见体术和信息素都控制地这么好的人。
白越那回,更多是源于基因等级的压制。如果单比格斗能力,他不见得会输。
但这人不同。可以感觉得到,对方的信息素并没有白越那么强的压迫性。可是招招毙命。
对方十分清楚人体弱点,也明白自身信息素的优势。在信息素攻击与体术的配合之下,连他都有些招架不住。
司空邢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