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鬼物白天不会出现。
他们是惧怕太阳的。
普通人对鬼的了解仅限于鬼怕太阳和鬼怕紫藤花,前者知道的人比较多,后者得稍有研究才会明白。
但无论如何,白天出现的怪物那肯定不是鬼了。
信徒的长子多加提醒:“起初以为是镇上的人看错了,可后来不止一个人说看到了怪物,还出现了怪物伤人事件。”
还好没有出人命,这还是导致镇上的人对山中心生警惕,已经有些时日没有往鹿鸣山里走了。
人看到的怪物多种多样,有说自己看到的鸟类,有说自己看到了巨熊,还有的说是在陆地上行政的鱼,反正都是些奇形怪状的生物,远看了就给人不祥之感。
信徒长子嗫嚅讲述了自己的经历:“我看到的……那已经不能说是怪物了,那根本不是自然生长能够生成的吧!”
他没见过鬼,自然也没法把自己白天看到的怪物与鬼相比较,只是一个劲地重复像是缝合而成,扭曲不成形,叮嘱圣女大人不要外出。
“那些怪物不会离开山,您留在镇子就非常安全。”最后嘱咐一句,信徒长子把金鱼姬和幸子领到了安排的房间外,“下午安排您和家父见面可以吗?他现在醒来的时间不多了,下午精神会足一点。”
对于虔诚的信徒金鱼姬一向不吝啬自己的笑容:“好。”
信徒长子立马鞠躬:“那请您稍作休息,我去让人给您准备午饭。”
信徒认真询问是否有什么忌口和偏爱的食物,然后他带走了金鱼姬身边的一名侍女。
幸子是留了下来,有了前一夜圣女失眠没睡好的教训,她这一次卯足了劲去整理房间,务必要让圣女体会到在教会的温暖。
金鱼姬扶着额头……倒也不必,复刻教会的环境还是有些难的。。
幸子在她面前忙忙碌碌,金鱼姬闲适地侧坐在一旁,有人替她扇着扇子、替她捏肩,解渴的茶水也摆放在手边。
耳边还回荡着信徒长子的提醒,金鱼姬主动开启了一个话题:“鬼杀队的人……是往鹿鸣山上去了?”
依稀记得侍从指的路是通往山的方向,金鱼姬也没有听炼狱先生提起过山上有鬼,可能只是去侦测一二吧。
幸子嗯了一声,没有继续应答,她认为在这时再度勾起圣女大人对鬼杀队的关心是无意义的。
鬼杀队不过是碰巧跟他们同行,关于救命之恩的恩情也已经报答过了——向他们提供住宿的地方,而替死者祈祷那也是圣女大人的功劳。
“幸子、幸子?”金鱼姬喊了好几声,黑发少女一直都没有回应,就在边上的侍女问要不要自己去说时,金鱼姬摆摆手,“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就想聊聊天。”
金鱼姬是有些在意鬼杀队的去向,但考虑到那几名剑士特殊的呼吸法和特殊的刀,外加能目视灵异之物的高取先生。
应该……没有问题的吧?
金鱼姬不确定地想。
很快金鱼姬就无暇去顾忌鬼杀队剑士的去向了,信徒家中安排了丰盛的午餐,并在饭后进一步向金鱼姬说了家中主人的状况。
金鱼姬还是以信徒优先的。
请她过来的这户人家姓宇川,而躺卧于病榻之上的宇川健太正是这个家第一个信仰万世极乐教的人,他带着自己的一家人都找到了属于他们自己的信仰。
要说起这名信徒与教主的相遇那可真是一时半会说不完,金鱼姬听了半截,她觉得有些不对劲。
“宇川先生你的父亲……今年贵庚?”
“四十多了,可惜染上了重病。”
金鱼姬脑海里出现一个等式,宇川先生的父亲是二十多年前遇见童磨的话……
唔?万世极乐教存在多少年了?
很多被忽略的数字一个个跃入脑海。
假设宇川先生的父亲二十多年前见到的是尚身为孩童的童磨……那童磨现在的外表倒是合理。
可是,万世极乐教似乎存在五十多年了,是从童磨父母那一辈传下来的吗?
金鱼姬算了半天,总觉得童磨的年龄和外表有些不对劲,可她面上没有问,把疑惑藏在心里。
宇川健太这人听他的子嗣所言,他是个乐善好施的人,生平没有做过什么恶,但为了寻求死后的极乐,他仍旧是信了教。
“我们有个不情之请,希望圣女大人您能……您能让我的父亲在死前再见一眼母亲!”
金鱼姬笑面如花,俏兮兮地说好。
这个工作非常容易,这个心愿也容易达成。
到了下午的时分,院子中的树影沙沙地投在地上。
大部分时间都昏昏沉沉的宇川健太醒了过来,他眼神从浑浊变为清明,有了回光返照之姿。
门被拉开了,边缘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吸引了中年男人的注意,他慢慢转过脑袋,视线聚焦于站在门口的人身上。
他看着看着,眼泪就这么流了下来。
“美……美智子。”热泪盈眶的男人挣扎着想坐起来,还是他的儿子冲上前去扶住了人,才没让男人摔回病榻上,“美智子是你来接我了吗!”
男人语句流畅,一点不像他儿子口中描述的那样断断续续、口齿不清。
这大概就是将死时短暂的清醒吧。
金鱼姬摸摸自己的面颊,不知道自己在信徒眼里变成了怎样的外貌。
她在走入房内前侧过视线看向另一边走廊的尽头,视线在架子上的花瓶边停留许久,最终收了回去。
总觉得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大约是黑漆漆的一团。
金鱼姬没有在意,或者说她不认为那黑色影子有威胁,她直接走入门内,在中年男子身边屈膝坐下。
她伸出了手,宇川健太也抓住了她的手。
“美智子……美智子我好想你啊……”
喃喃着从口中说出的全都是思念之情,金鱼姬听不大懂男人讲述的那些相遇相知的故事,她只是静静地含笑看着信徒,偶尔用轻微的鼻音回应。
人呢,就是这样的。
可悲又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