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臭、腐烂,空气中的气味令人感到反胃。
金鱼姬也说不上来这味道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她空出一只手掩着口鼻,询问童磨气味的来源。
“童磨,你有闻到奇怪的臭味吗?就是那种……”**的食物的恶臭,加之与房间中莲花的清香交融在一起,刺激着人的嗅觉。
童磨无辜地睁着七彩的虹眸,他说自己不清楚也没有闻到,可能是金鱼姬闻错了。
“诶……可是?”金鱼姬迟疑地看向四周,房间里的摆设清清楚楚,不像有哪里藏着腐烂之物的样子,“奇怪……”
总不见得是她的嗅觉出了问题吧?
金鱼姬试着松开手,结果那股味道瞬间又涌了过来,她只得一只手捂着口鼻,一只手把怀中的花瓶递了出去。
艳丽的花簇在一起煞是美丽,这是金鱼姬送童磨的不知道多少瓶插花了,每每前一份花期到了谢了,她便会送个新的。
这一次的花因为她个人原因晚送了好几天,金鱼姬抿着唇朝童磨笑笑。
她对童磨依旧非常亲近,没有因为一段时间的不见而产生隔阂。
“童磨,近来教会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遮着脸只露出一双碧色眼眸的金鱼姬问道。
她也不知道自己想问什么,可能只是想寻求一个能够倾诉的人。
幸子显然不会理解自己看到的世界,最多就是附和她说的对,夸赞金鱼姬不愧是圣女大人,称她是被神所眷顾的神女。
这样的话听多了,再听下去金鱼姬都要觉得自己是什么神派来的使者了。
思来想去,金鱼姬休息了几日后便主动过来找了童磨。
如果是童磨的话,一定能够理解的吧?
同样具有不同寻常的能力,一样被信徒们开除人籍,金鱼姬觉得童磨是可以理解自己的。
她努力忽略空气中的异味,把自己近日来的困扰在童磨面前说道说道,比如阴影中的眼球生物,再比如那些随处可见的黑影。
“童磨,你能看见那些东西吗?不知道教会以前有没有……总觉得有些不对劲,那生物的数量是不是太多了?”金鱼姬惴惴不安。
童磨哦了一声,不明所以地环视一周,“可我什么都没有看见呢~”
“不是的!”金鱼姬屏住气,她用手去比划,“大部分生物都很小,眼球是共同的特征,大个的比较少,唔……童磨你这里倒是很干净。”
烛光摇曳投下的阴影也摇摇晃晃,黑压压地沿着地面铺展开来,可那里的气息就非常纯净,没有藏着那些东西。
童磨知道妖,却看不见金鱼姬口中描述的生物。
哎,他怎么就看不见金鱼姬眼中的世界呢?那一定很有趣吧。
童磨将接过来的插花摆到一边,他对金鱼姬的兴趣稍稍回来了几分,亲昵地捏住因为屏气而脸泛红的少女的鼻尖。
呼吸不畅的金鱼姬呛住了音,她呼了一口气,连连犯恶心的同时拍开了童磨的手,猛地将腰间的香囊放在鼻前吸了一下。
活过来了!
拯救了自己嗅觉的金鱼姬如获新生,她鼓着脸喊道:“童磨!”
少女的嗓音软糯娇柔。
白橡发的男人始终笑着,他揽住金鱼姬的肩把她往门外带,既然金鱼姬觉得这里有异味,那他们就换个地方说话。
入夜时分,月亮已经爬到了天幕上,清冷的月光洒满了他们行走的路上,这个时候信徒也少了,万世极乐教的教主与圣女走到接见信徒的正殿前,一路上也就遇上了两三个还未睡的侍从、侍女。
说来也巧,里面就有金鱼姬前不久搭话的侍女雅子。
低着头的侍女恭恭敬敬,童磨的视线轻飘飘地从她身上略过,收回目光后他低下头,凑到金鱼姬耳边说了些什么。
雅子听不到,可她的余光却能扫到圣女生动变化的神色。
——为什么她能够和教主大人走得这么近呢?
金鱼姬感知到了什么,背后的某个方向好像产生了些许变化,可当她想要回头去看时,童磨又笑吟吟地捧住了她的脸。
“金鱼姬,你在烦恼什么呢~”
男人让金鱼姬的视野中始终只有自己的那一双虹眸。
像对待信徒那般,童磨把金鱼姬牵到了莲花座前,他半躺着倚靠在坐垫之上,额头上的高帽子取了下来,露出了如血泼在上面一般的发梢。
有关童磨的发色,金鱼姬过去是询问过的,那时候七彩虹眸的男人想也不想就回答她,这是一个意外。
“遇到了一位贵人,他给我染了头发哦~”男人眼里尽是笑意。
童磨让金鱼姬坐在他的下方,本想按照兴趣让金鱼姬唱个歌起个头,这个念头才到嘴边就被他咽了回去。
使不得,可不能让金鱼姬开口。
还想愉快度过夜晚的童磨换了句话,他展开随身携带的金色铁扇,精雕细琢的莲花纹样跃然其上,他温柔地开口:“金鱼姬有什么烦恼,可以给我说说哦~”
离了内充满异味的环境,听着童磨的声音,金鱼姬的心忽然就平静了下来,这个男人就是如此具有魔力。
她将头靠在了手臂上,顺着童磨劝诱的话语把自己的思绪都说了出来。
“金鱼姬从信徒家回来后,就没有找过我了呢~”
“因为……眼前忽然变了样。”
童磨说一句她应一句,缱绻的耳语持续在耳畔,逐渐的,金鱼姬困意席卷上来。
她歪过脑袋,眼皮开始上下打架黏在一起,呵欠连天的金鱼姬沉沉睡去,最后停留在头顶的抚摸的触感。
半梦半醒之间,她的脖颈似乎被人抬起,然后……
*
——圣女大人被教主大人抱回了住的地方。
第二天这个消息传起来的时候,金鱼姬刚从床上被侍女喊起来,替金鱼姬梳头的幸子高兴地说:“教主大人果然还是关心圣女大人的!”
金鱼姬还有些茫然,一问才知昨夜是童磨送她回来的。
她记得自己是……好像是在与童磨的对话中睡着了,好吧,因为童磨的声音太轻柔了,抒发了内心的她又觉得放松,所以就这么睡了过去。
“圣女大人,您与教主大人昨夜……抱歉,是我逾矩了。”幸子好奇想问,很快她又认为这样过于冒犯,立刻闭口不言。
反正圣女大人与教主大人的关系修复如旧那就是一件好事。
金鱼姬瞧着镜中的自己,镜面上的少女长发盘起,未施粉黛的眼下有淡淡的黑色,是昨夜睡晚了的缘故。
童磨把她送了回来,可金鱼姬却记得在昨夜的半梦半醒间,她的脖子好像有一阵疼痛,像是被人咬了一般。
金鱼姬凑近镜子摸了摸光滑的脖颈,没有找到伤口的存在。
或许是她感觉错了?金鱼姬没有多想。
近来眼前的世界大变样,她是有些疑神疑鬼了。
就像是突然回到了日常,教会的运作又恢复了从前,教主与圣女互相配合,同圣女外出远行前无异。
也是有些与众不同的,就比如圣女忽然与外界有了联系,还是与鬼杀队的人通了信件。
由于鹿鸣山一事,鬼杀队的小伙非常在意金鱼姬的情况,他苦于奔走在猎鬼的途中,只能是让自己的鎹鸦送了几封信,确定金鱼姬无碍后才放下心来。
没办法,那时候少女的执着劲太吓人了,明明山上满是危险她还执意要去,最后晕倒也让鬼杀队的小伙胆战心惊。
还好还好,人没事就好。
有次金鱼姬回信的时候刚巧被童磨看到,极乐教的教主伸长了脖子,把一半的重量压在了金鱼姬身上。
他笑吟吟地凑近少女的耳边问:“金鱼姬是在给谁写信呀~”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金鱼姬直白地回答:“是炼狱幸寿郎……就是之前遇上的鬼杀队剑士。”
“嗯,金鱼姬似乎很喜欢他?”男人的口气听上去有些吃味,可金鱼姬知道,童磨其实没什么感情变化。
万世极乐教的教主,所有的热忱都浮于表面,初看是感情丰满,实际是情感凉薄之人。
金鱼姬明白,童磨异于常人,她也没差太多。
带着信的黑色乌鸦呼扇着翅膀啼叫一声直接飞走,童磨这才嘴角一扬,露出尖锐的虎牙。
“金鱼姬,该去接见信徒了哟~”
金鱼姬在童磨的催促下起了身。
即便童磨如此异样,金鱼姬仍旧喜欢亲近这个男人。
也没什么缘由,或许是雏鸟情节在作祟吧。
睁开眼第一个见到的人,对她总有特殊的意义。
*
“感谢圣女大人!”又一名信徒虔诚地匍匐在地行了大礼,他抬头之时神情狂热,“您的大恩大德我永世难忘!”
倒也不必行如此大礼。
金鱼姬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她收回自己的能力,让这位激动的信徒平复一下心情,等冷静后再出去请下一人进来。
接着,如此循环往复,不断重复着这个过程。
结束了接见信徒的工作,走出主殿的金鱼姬瞧见了暗沉沉的天,头顶乌云黑压压地欺了过来,无端地从背后吹起了风。
黑色的鎹鸦就是这个时候飞落到教会中的,金鱼姬习以为常地把信送鸟类的腿上取了下来,然后看着乌鸦蹦蹦跳跳落到了院子中,那里会有路过的信徒给它投食的。
金鱼姬拿着信往住的地方走,路上迎面朝遇见的几位信徒和善一笑,快回到院子外时,她把信拆了开来。
信上无非就是鬼杀队的日常,比如他去哪里杀鬼了,哪里的村子的风土人情是怎样的,还说下次让鎹鸦带点特产过来。
“哎,这乌鸦提得动吗?”
金鱼姬还真的收到过简单的送礼,是夹在信中一起带过来的。
这本是枯燥乏味的叙述,可在炼狱先生的描述下就充满了趣味,他的文字也能让人被他的热情感染。
炼狱先生就是那种精神抖擞的人,和继国先生完全不……诶?
金鱼姬停住了脚步,她被什么东西冲背后盯住了。
好像有什么东西突兀地出现了。
感官敏锐的金鱼姬在进入院子后回过头,她先是看到了空荡荡的背后,随即她抬头,笔直地朝这处院落的院墙上望去,果不其然在那里看见了不该出现之物。
准确地说那是个人……至少是拥有人形的生物,他气质出挑、英气逼人,披着一头白色长发飘飘的男人站在那,从高处俯瞰她。
他身边还坐着一位和服女子,比起气势咄咄逼人的男子,女子的外貌要温和许多。
都不需要去想,金鱼姬直接判断这两个不是教会中人。
无他,教会里的信徒她基本都见了个遍,有相貌出色之人她不可能不记得。
“你……”本想询问的金鱼姬被高处的男子打断了。
男人大大肆肆从上方俯视发问:“我说……你就是这个教会的圣女,叫金鱼姬是吧?”金眸将她上下扫视一遍,“嚯,身姿华贵,是养尊处优之人。”
整个人被不安笼罩,诶打断了话的金鱼姬眉头紧蹙,她扣住手中的信件,纸被她捏得皱皱巴巴。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边白发金眸的男人后面的话很快证实了她的想法:“吾名蠃蚌,乃吞噬人魅之祸津神,也是取你性命之人。”
取我的性命……这都什么跟什么?金鱼姬抿唇,往室内的方向退了两步。
她有些冷静:“为什么要取我的性命?”
“当然是因为有人向我许愿了。”
那祸津神看金鱼姬的反应觉得可怜,明明就是如花般灿烂的年纪却要因为她人的嫉妒之心而要葬送了自己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