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听琴咽下一口血,刚想开口,叶忘归灵气动荡,黑雾翻涌而上。路听琴感到喉咙火烧火燎的,赶忙集中精神,对抗起雾气的蛊惑。
现在这关头,玉牌失效,他全靠叶忘归大大的灵力压制魔气的污染。他不想堕魔,没了理智,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对了,你该不会,还不知思过亭是什么吧。毕竟根本没管过徒弟,连他们死了活了都不知道。”叶忘归嗤笑道。他厌恶地看着路听琴胸口翻滚的黑雾,手中力道一紧,束缚路听琴身上的灵力顿时收紧。
“路听琴,你告诉我,整天闷在山里装死,你是怎么染上魔气的?”
“你我都被这东西害得家破人亡,怎么偏偏你又沾上了?”
“师父护着你,宠着你,你要什么书,都费工夫到处找给你,你就拿这个报答他?”
叶忘归避开剑锋,拿剑面拨开路听琴捂住心口的手,露出破碎的衣衫,和里衣外的玉牌。
他连连发问,一声比一声严厉。剑随着主人逐渐激荡的心绪,泛起阵阵冷光。
“你就拿他的信任,压在他这辈子立誓要驱逐的东西上?”
“如果今天你徒弟没误打误撞弄出来,你想怎么,随便哪天堕落成杀神,毁了这座山,毁了他心血付出过的所有吗?”
“说话啊!”
“咳……师,师兄……”路听琴的额头滚下大颗大颗的冷汗。
这声师兄太轻,差点被忽略。叶忘归五味杂陈。有多久了?距离路听琴上一次开口叫他。
路听琴的眼前已看不清任何东西,耳朵也不太好使,只感觉叶忘归叨叨咕咕吐槽了一大通,也不知道说了什么。
师兄啊……怎么还没……压制下来?
你这业务水平,和玉牌比起来,不太行……
意识里,魔音低吟轻语着,咆哮暴怒着。他冷得发颤,痛得经脉郁结、五脏六腑纠成一团,脑海里嗡嗡隆隆,天旋地转。
忽地,他心神一松,没控制住神志。
所有的噪音消失了,身上的寒冷与痛苦也消失了,一切变得轻松而缓慢。有什么念头在白茫茫的世界里,不断翻滚着。松开吧,松开自己,松开反抗,消失吧。就这样消失,意识也消失,什么都快乐了。
“松开……”他喃喃道。
“路听琴,你说什么?”
“松开……”
不对,不能松,我还,能思考……还可以,抢救一下……
路听琴挣扎着夺回意识。
重霜低垂着头,保持跪拜的姿势,肩膀控制不住地颤抖。
他赌赢了。
本来担心路听清装作被魔物感染,博取同情,继续留在山门折磨自己。但现在,只要他有一丝彻底堕魔的念头,首座叶忘归势必会斩断山门潜在的威胁。
这么多屈辱的,躺在冰冷的桌面上被小刀割破皮肤的日夜……真想亲手让这个伪君子,感受被当成牲畜和死物对待的感觉。
叶忘归深深看着路听琴。
路听琴的面色比纸惨败,无神的眼瞳中,染上执着的色彩。
“你认真的?”叶忘归缓缓抬剑。
这一抬,风云变色。山风呼啸、百草呜咽,以剑为中心,冷光乍现,凝聚出愈发增强的涡旋。
首座叶忘归,祖师之外,玄清门最出名的人物。山下的少女们津津乐道他的笑,为他的一个回眸,编无数词篇。山野中、沧海边,影影绰绰的邪物,只记得他的剑,名为鸣旋。
一剑出,百邪伏。
“五师弟。”叶忘归先前质问的怒火被掩盖,他的声音冰冷,持剑的手,很稳。
“堕魔之人心性丧失,为祸一方。我尊重你的意愿,松开灵绳。如果你彻底入魔,莫怪师兄在此……清理门户。”
路听琴:?
他好不容易挣扎出一点神志,听到了什么?
别啊,360度魔音穿耳增强Buff精神物理攻击,我还没放弃,就要被放弃了吗?
路听琴一时坚持不住,咳出大口大口的鲜血,悲从中来。
原身折腾徒弟,暗中堕魔。叶忘归恐怕一开始就不信他。不论他解释什么,都会把他打到包藏祸心这一档。
细细密密的冷汗从路听琴额头滑下,坠落地面。他竭力凝聚精神,试图调用身体内存在的力量,准备迎来叶忘归撤回灵力,堕入黑暗的那一刻。
一只手伸了过来,是三师兄,厉三。
面容深邃的男人眉目平静,露出思考的神色,挡在叶忘归的剑前,蹲下。用常年和药草打交道、染成青色的指尖,拾起路听琴胸前垂落的玉牌。
稍远一点的坛上,耐心等待的重霜察觉到异状,猛然抬头。
山峰之外,传来破空声,飞云峰峰主嵇鹤御剑而来。他俯视众人,面容满是溢出的怒火,还没落地,气势便夺风挟云,滚滚而来。
像一只护犊子的母鸡。
作者有话要说:嵇鹤:谁在动我拉扯大的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