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已经偏高了一些,炙烤着工作人员来来往往的操场。
偏偏《深春》大部分片段的季节都在春季,外套包裹着演员们汗流浃背。
顾景明也不住地接过吴序和秦应递来的毛巾和纸巾,一下一下地擦拭着额头和脖颈间的汗水。
随着副导演的指挥,镜头开启,殷树目光来回在监视器和镜头前扫动,顾景明手中抱着篮球,段嵊抱着作业在镜头后方准备掐准时机入境。
顾景明方才本就堆积着心中烦闷,此刻镜头开启,他一个转身将篮球用力地拍在地上,侧身撞开冲上来的alpha演员,一个起跃,居然就在殷树允许的自由发挥范围内投出了一个完美的三分球。
青年跃起的那一瞬间,修长身姿拉出长影,衣服被动作扯得有些紧绷,拉出有力而偏消瘦的腰部线条。落地的那一瞬间,眼神傲然的“裴朗”抬手,袖口用力地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在篮球场上的omega群演们在这一刻简直是本色出演,全都发出了甜腻腻的呐喊。
燥热的天气更让人烦闷,顾景明在篮球落地间,神色严肃动作利落地拉开了校服拉链,片刻间便将脱下来的校服往旁边一扔,再度一个健步便冲上前。
“卡——”
殷树喊了一声。
有两个alpha配角没能跟上顾景明的节奏。
殷树走上前,正打算说什么,顾景明擦了擦额间的汗水,立刻道:“我的问题,没有照顾到全场的节奏。”
“……”这位大导演眼角抽搐了一下,“我是想来让他们认真一点配合你的。”
顾景明:“……”
殷树同那几个alpha配角说了好一会,他们这才开始了第二次拍摄。
前两个篮球动作顾景明仍然连贯地完成,他吹了声口哨,在校服落地的那一瞬间再次将篮球拿到了手中。
顾景明此刻心中不好言说的烦闷都通过这些动作发泄了出来。
他每一次的动作都十分利落且用足了力道,误打误撞将少年人在篮球场上的好胜心和青春气发挥了淋漓尽致。
唯一美中不足的,反而是和他一起打篮球的配角们跟不太上顾景明的节奏。
他虽然对外是个新人,骨子里却是经验丰富,十分清楚这些问题并不是和他毫无关系。
所有人都觉得这位刚刚大爆的omega新人会在几次NG之后十分不耐心,可顾景明却压下心中的烦闷,一点一点和其他人完成配合。
殷树在一旁连连叫好。
待拍到篮球砸散了“耿泉”手中抱着的作业时,顾景明最后的一丝烦闷居然消散了。
……原来他还是逃不过人性的阴暗面——喜欢看人吃瘪。
一丝不苟的高三学长看着地上散落的作业,十分不悦地皱了皱眉。
“耿泉”拉起袖口,缓缓弯腰将地上的作业拾起,青年带着几个兄弟几步跑上前,二话不说也在一旁收拾起了满地的作业本。
骨节分明的手在散落的作业本上掠过,这双手方才还拍打着篮球,微微带上了些许污渍。
“裴朗”却一脸无谓,收拾的动作爽快非常,口中却忍不住道:“你是真的眼瞎吧?每次撞到的都是你。”
“耿泉”弯腰的动作一顿。
他看了一眼篮球场,还有“裴朗”身上那沾染了不少灰尘的校服,眸光淡淡的,嗓音低沉:“不学无术。”
“裴朗”本来已经堆了一手整理好的作业,闻言,他手中动作一顿,后槽牙紧咬,双手用力一放。
“啪——”
作业本再度稀稀疏疏散了一地,青年乖觉的声音即刻响起:“耿泉,你是不是非要和我过不去!?”
“卡——”
……
这一天顾景明和段嵊都拍的浑身是汗。
回家的路上,车里的冷空调嘈杂地吹着,顾景明和段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谁也没提白日里的那一场看似微不足道,却仿佛一根刺一般的小别扭。
今天也算接着拍戏的缘故酣畅淋漓地打了一次球,顾景明本以为自己在意的这点烦躁已经发泄了个干干净净,可是段嵊送他回家之后,他边冲着澡,脑海中边想着今天的对话。
他总是下意识的觉得,段嵊在意的是他们认识的这几年。
总是将这人最想了解的地方归咎在秦宣的身上。
但他其实并不知道,段嵊究竟喜欢怎么样的他。是四五年前和段嵊称兄道弟的秦宣,还是两三年前和段嵊针锋相对的对头,还是现在认识的顾景明?
昨天答应段嵊的时候,他是不是……冲动了?
或许应该多等一等的。
洗完澡,顾景明擦了擦头发,穿着家居服便来到了特意装修出来的放映厅。
放映厅面积不大,刚好是一个人呆着的极具安全感的空间,是他之前扮演秦宣留下来的习惯。
他开了一罐可乐,边喝着边看起了段嵊最近的采访。
有《大导师》期间的,还有《深春》开机前后的,甚至还有《大导师》第一次公演舞台上的那一场真心话互答。
他问段嵊喜欢过几个人。
段嵊看着他,紧紧地握着话筒,一双眸子里满是挣扎与踌躇。
他坐在地毯上,靠着小靠枕,仰头看男人将“一个”改口为“两个”的特写。屏幕里,舞台下方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呼喊,顾景明身侧的手机也响了起来。
是他昨天专门给段嵊设置的铃声。
顾景明下意识便接了起来:“怎么了?”
屏幕里,公演的片段还在继续。
电话那头,男人似乎停顿了一下,“你在看我的视频?”
“……”顾景明嘴硬,“我只是在反思我的现场能力。”
段嵊发出了一声了然的轻笑,语气却似乎蒙上了一层轻纱,低沉沙哑:“你是不是这一次的临时标记要失效了?我今天可以帮你再弄一下吗?”
闻言,顾景明抬手,摸了摸自己此刻没有任何东西遮挡的腺体。
一阵酥痒感传来,他轻哼了一声。
“……好像是,你直接进来吧,我昨天给你钥匙了。”
“你在哪?”
“二楼,拐角一个房间。”
“我直接进来?”
“嗯。”
下一刻,开门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顾景明回头一看,段嵊已经关上了门,缓缓走了过来。
男人似乎也刚刚回家就洗了个澡,此刻缓缓靠近,顾景明甚至闻到了段嵊惯常使用的沐浴露香水味——还是和三四年前用的没什么区别,念旧的过分。
段嵊在他面前坐下,转头望了一眼屏幕。方才公演的段嵊剪辑已经播放完毕,自动跳到了下一个段嵊在《大导师》期间的采访。
顾景明立刻按下遥控器,将投影仪给关了。
“反思你的现场能力?”
顾景明:“……”
他面色微红,瞥过眼,直接歪头露出了腺体。
“咬。”
段嵊却没有动。
这人直勾勾地看着他,眸如星辰,却藏着万千轨迹。
顾景明的发梢还有些湿,他歪着头,奶金色的头发有些地方微微翘起,偶尔无声地滴落下水珠。
在临时标记即将失效的情况下,他对段嵊的信息素依赖近乎掌控了他浑身的信息素,他鼻尖闻着段嵊身上的沐浴露清香,混杂着alpha身上强势的信息素气息。
同他的交缠在一起,像是给屋里点燃了烛火。让人缺氧般呼吸急促,让人在烈火中一般炙热温暖。
“你怎么不动?”顾景明问他。
“今天早上,你不开心了。”
顾景明一愣。
他原以为白日里那一场小别扭他们会心知肚明地按下不提,却没想到段嵊直接开门见山。
“段嵊,”他垂眸,在他们信息素互相的交错撩拨中,一字一句道,“不是我不开心,最开始不开心的人是你。”
男人眸光一顿。
“我……”段嵊看着他,抬手,宽大的手掌缓缓覆盖了他的手背,掌心透过手背的肌肤将温度传来,“抱歉。因为我希望你能完全摆脱过去的影子,我问你的也从来不是秦宣的过去,我想了解的人叫顾景明,他爱热闹,读书的时候似乎还很调皮,很骄傲,要是谁跟他过不去,他说着不会手软,最后却总会留一线。”
顾景明快速地眨了眨眼,睫毛轻颤,视线和段嵊的视线相交。
他觉得脸颊热的厉害,刚想抽出手,碰一碰自己的脸颊感受温度,段嵊却下意识猛地抓住了他的手。
顾景明微怔,段嵊却也反应过来了,立刻松开了手。
他却没有再抽出来了。
“……我突然明白了。”他说。
“嗯?”
顾景明不语。
他只是突然明白了,或许在这一段刚刚从挚友转换为对头又转换为恋人的关系里,一直默默无言地等待、很多事情都无法得知的段嵊,其实比掌控一切的他来的还要没有安全感。
段嵊见他不再说话,也没有继续追问,只是凑上前,低声道:“来,我给你咬一口,不然你要难受了。”
顾景明没有反驳。
这人缓缓低下头,温热的气息洒在他的脸颊上,勾的他呼吸一滞,心跳骤然加速了起来。
他突然头往后一仰,抬手,指尖骤然拦在了段嵊的双唇前。
男人眸光一动,神情困惑。
他垂眸,低声说:“有哪个alpha给omega做标记,是先从脖子下口的?”
段嵊缓缓睁大了眼睛。
顾景明张口,还想说点什么,这人却骤然握住了他的手腕,拉开他的手,猛地凑了上来。
“唔——”
一切言语骤然湮在了唇齿相交中,春风吹起了飘渺云雾,沐浴露的清香填满了面积不大的放映厅。
窗外夜色深深,内里寂静中只能听到顾景明从嗓子里闷出来的声音。
交缠在一起的信息素点燃了第一朵火苗。
……
此处看作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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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o)(o)
……
次日,日头正正地挂在了天空上,垂直地洒下日光,炙热地烘烤大地。
顾景明在浑身的酸痛中,被不断响起的铃声缓缓吵醒。
他脖颈后侧的腺体上清晰可见刚刚成型的临时标记,脑子还一片混沌,意识刚从睡梦中挣扎而出,睡眼惺忪地接起了电话。
“是我。”李夏的声音传来。
顾景明略微清醒了些,他抬手揉了揉眼睛:“李夏?”
他本来清冽的嗓音此刻难得的沙哑异常,还润着刚刚睡醒的懵懂。
李夏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你才醒吗?”
“嗯。”
“我……我是想和你说,我今天……”李夏顿了顿,“抱歉,我早上突然有点怀念以前,去了一趟你以前住的地方,刚好看到了一张贴在你房间门口的传唤。”
李夏说的十分严肃:“有人找不到秦宣,报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