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还不能是现在。我可用的筹码太少,只能将自己待价而沽,留到最有用的时候。”
“待价而沽”四个字令林斐心痛至极。她垂泪“珠珠,你把自己当成什么了”
谢玉璋却笑了“当成一个有用的人啊。阿斐,我并不觉得羞耻的。因我有用,或许便能让一些人不必死,活下去。再没什么比活着更重要的事了。”
她给林斐拭去泪,道“大虎姐姐与我说,我们谢氏女郎,能站着活一天便站着活一天。若不能了,想玉碎还是想瓦全,看我自己。我想过了,玉碎什么玉碎呢,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于人,我还是要活的。至于瓦全,李十一郎实乃一流人物,若说跟他是瓦全,就太矫情了。事情没有那么坏,我只不过是想做到更好。就像商人做买卖,用更少的本,赚更多的利。”
“你别哭。无商不奸,我不亏的。”谢玉璋笑道,“李十一如此人物,若没有这些拉拉杂杂的家国之事,你以为我不想与他春风一度你呀,你呀,你没经过男人,不懂的。”
林斐啐道“呸”笑中带泪。
待谢玉璋离去,林斐在房中静坐许久,召了婢女来“看看哥哥可回来了”
婢女去问了,回禀道“三郎回来了,正在书房里检查九郎、十郎功课呢。”
林斐扑了些蜜粉,遮去哭泣痕迹,去了书房。
林三郎正在考教堂弟们的功课,瞥了她一眼。林斐也不发出声音,如小时候那样自去窗边坐下,安静等待。
书房中少年郎君声音郎朗清越,回答兄长的提问没有犹豫,带着自信。这真像昔日丞相府的旧时光。只那时,考教人是父亲,被考教的是三哥。
那时的三哥,可比如今的九郎十郎还跳脱得多了。强记博识,有着典型的林家人的聪明。但他的心思不在经书上,他只喜欢画画,誓要成为一代大家。他在这一房也不是长子,家里人也纵许他。
只岁月把人磨,昔日的风流少年如今眉目沉毅,在弟弟们的面前端坐,便叫他们不敢生出淘气心思。
待考教完了,书房中的气氛便轻松起来。
九郎十郎围着林斐问“永宁殿下回去了吗”
待知道谢玉璋已经走了,两人好生失望。林谘过去给他们两个一人一个爆栗。两个人捂着后脑勺怏怏离去。
青春年少的岁月如果有父亲兄长站在前面,便是这样美好。
只林斐、林谘都没有。
“殿下今日过来是什么事”林谘问。
林斐道“陛下着她修订宫闱规典。
林谘顿了顿,道“公主参与宫闱事颇多。”
林斐道“不用担心,她掌握得好分寸。”
林谘便不多言了。
林斐道“哥哥,我过来是想跟你说一个事,困扰我许久了。”
林谘坐下,问“什么事你说。”
林斐道“我还在漠北之时,便做了一个梦,你说奇怪不奇怪,我竟梦见张贼的孙女张氏做了皇后。”
林斐下定决心要将她仅有的一点关于张家的信息透露给林谘,只不能说这些都是谢玉璋“梦”到的,便揽在自己的身上。
她道“结果回来一看,她却做了邶荣侯夫人。差了好多。”
林谘笑道“这有什么稀奇,人都会发梦。”
林斐道“若是普通的梦,我也不会在意,只这个梦,我一直反复做,就稀奇了。”
林谘道“咦”
时人对“梦”还是有一些神秘的看法的,否则如何有“梦熊之喜”、“梦日入怀”之类的说法,更有人假借先人托梦之语来行事,旁的人便是不信,也不敢公开说。
林斐走的正是这条路子。她道“你知道我惯不信这些怪力乱神之说的,只一个人怎能将一个梦反复做,次次都是相同情境呢我实在觉得惊悚,莫不是祖父与爹娘知道了什么,特特透露给我们”
林谘立刻肃然,道“你梦见什么,与我细说。”
林斐道“也简单,便是张氏做了皇后,生了嫡子。皇长子康健,皇次子”
林谘问“皇次子怎了”
林斐道“在梦里,夭了。”
林谘悚然而惊,忽而想起问“你在漠北便梦见崔邓二妃”
林斐道“是,我那时候哪知道她们两人,听都没听过的,却梦见了。你说,玄妙不玄妙”
林斐虽是女郎,却沉稳可靠,断不是会乱打诳语之辈。
何况林谘身在中书,他自有人脉,早知道张芬原是内定的皇后。只不知道当日出了什么变故,皇帝退了所有的秀女。今日林斐又这般说,林谘便信了,又细问。
林斐说出了最重要的部分“张皇后于中宫自缢,张家满门抄斩。哥哥,长辈们若真是想告诉我们什么,必在这件事中。”
“彼时皇帝三十许,正盛年,又强势。太子之争还不至于到这种程度,张家必然是做了什么别的事。”
“哥哥,我们好好想想,张家到底可能是犯了什么事,才会被满门抄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