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子脸色大变。
谢玉璋道:“卢氏奉了荆王一脉,以大义名分压制郑氏、高氏。高氏便想找个比荆王更正统的,因此盯上了逍遥侯府。大概是因为父亲成日神智不清,三哥终日昏醉,他们没办法,便先联系上了你,是不是?”
“但他们想要的并不是你。大赵正统,首先是父亲,然后是三哥。所以,你杀了三哥。”她盯着五皇子,道,“那么接下来呢?下一个要死的就是父亲了吧?”
前世,先是太子酒醉溺亡,而后末帝伤心之下服丹过量中了丹毒,躺在床上只能流口涎,话都不会说。再然后,五皇子便从逍遥侯府消失了。数月后,南边的高氏奉他为大赵正统,以对抗卢氏。
李固震怒。
自逍遥侯府至谢家村,除了瘫在床上的末帝,男丁皆被关押审讯。
那个皇帝啊,他一路杀过来,他的心从来都是又冷又硬的。他对谢家的人已经够宽厚优容了,谢家人却辜负了这份可以名留青史的仁厚。
三木之下,血流成河。
那么多的谢家男人都死在牢中。寿王家三个男丁能活下来,还是因为皇帝念着病逝的谢才人。
谢家的男人几乎要死光了,还活下来的,也只是拖着被酷刑打残了的身体苟延残喘。八郎双腿皆断了,九郎一直失禁,常满身臭气。
逍遥侯府像个坟墓一样,一天天的,将她的生机抽离,直至最终倒下。
逍遥侯的脸色变了。他是个极惜命、极怕死之人,好不容易活到现在,听到有人要杀他,怎能不怒!
他冲过去劈头盖脸的暴打五皇子:“逆子!你这逆子!”
他长期服丹,身体羸弱,打了几下,便不行了,呼哧喘气。
五皇子被打得鼻血满脸,倒在地上。
逍遥侯喘了一阵气,站起来,道:“宝华,高氏那边……”
他的眼睛里闪着谢玉璋许久未曾见过的光彩,甚至可以说是狂热。谢玉璋愕然。
都什么时候了,还抱着这种可笑的幻想!
谢玉璋咬牙切齿地道:“父亲在紫宸殿里,是还没饿够肚子吗!”
逍遥侯的幻想破灭了,那眼里的狂热消退。他不比五皇子天真愚蠢,他是个曾经做过皇帝的人,他明白那些手握兵权霸占一方之人,如何会真的再捧个皇帝在自己头上。不过傀儡而已。
他尝过做傀儡的滋味。
他的身体佝偻起来,头深深地垂下,像是被抽去了生的力量。
谢玉璋快步走到五皇子身边蹲下,抽出腰间匕首,漠然道:“我要知道高氏的人在哪里,怎样联络。”
高氏是五皇子人生最后的希望之光,他道:“我、我不知道……”
谢玉璋手起刀落,匕首插进了他的肩膀。五皇子大声惨叫。
八皇子、九皇子,如同看一个怪物那样看着谢玉璋。便是神情麻木的于氏,也抬起了头。
谢玉璋一言不发拔出了匕首,又插了五皇子第二刀。她这哥哥,她不信他能撑过三刀。
果然,只两刀,五皇子便扛不住了,大声惨叫:“我说,我说!”待他说完,谢玉璋立刻对心腹说:“你现在便带人去!”
一个心腹领命,大步去了。
谢玉璋又问:“府里现在可有高氏的人潜伏?”
五皇子□□道:“我、我不知道。”
谢玉璋唤了先前安插在府里的人进来,命令他:“带人清查府中可有什么可疑的人。”
那人也领命而去。
大势已去,无论是五皇子还是逍遥侯,都脸色灰败。只八郎九郎事不关己般的麻木。
大厅中寂静了片刻,谢玉璋道:“今日这事,瞒不住的。我得给皇帝一个交代。”
谢玉璋从未想过遮掩这个事。逍遥侯府的家丁,与其说是为了保护侯府,还不如说是看守侯府。那些都是李固的人。
发生在这府里的事,最迟明天他就会知道。
“皇帝”这个称呼一出,厅中所有人神情都变了,包括行尸走肉一般的于氏。
于氏颤抖着嘴唇问:“宝华,皇帝、皇帝会怎么处置我们?”她还有孩子,她苟活到今天,就是为了孩子。
谢玉璋道:“我不知道。”
逍遥侯声音嘶哑:“我们没有谋逆之心!都是这畜生,是这畜生害我们!”
八皇子、九皇子惶恐不安,皆道:“宝华,你、你想想办法。”
他们像是给逍遥侯提了醒,他激动起来,抓住谢玉璋的手臂晃她:“宝华,你去求皇帝!我听说你常进宫,皇帝是不是很宠爱你?你去求他,好好求求他!”
谢玉璋涌上了一阵恶心,她猛地一惯,将他惯在了地上。
她的确一直以来,有意识地守住自己的身子,不肯交付给李固,便是为了这天。
可现在由逍遥侯说出来,她只觉得可笑又可耻。
上元夜面具下的那双眸子落满星辰,璀璨生光。
可她一直都在算计他。
一直都是。谢玉璋流下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