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谢知燃在导演里属于名气并不大的那一类,能介绍给石芮敏的工作也很有限,再加上石芮敏本人天赋有限,她便也一直没有红起来。
“谢导,你今天心情好点了吗?”石芮敏笑着走到了导演椅的旁边,和谢知燃保持着一个似近非近的距离,她看谢知燃的时候,眼神专注。
谢知燃扯了扯嘴角:“好多了。”
他这好多了其实也是唬人的,就在昨天晚上,他才又和宁初夏吵了一架。
一想到这个名字,谢知燃的心里便被烦闷和厌恶填满。
他和宁初夏就读于同一个高中,当年两人正是青葱年纪,情投意合,在毕业那年走到了一起。
他们是同学眼里天造地设的一对,是彼此最重要的存在,就连梦想也互相契合。
谢知燃从小喜欢看港片,尤爱cult类影片的他心里一直有个拍文艺片的梦想。
宁初夏在父母的影响下很喜欢赚钱,同样从小就看着各种电视剧电影长大的她,也有个想投资娱乐圈的梦。
于是他们做下天真的“约定”,宁初夏会努力赚钱,在未来开一家娱乐公司,投资谢知燃的每一部片子,并为谢知燃培养演员。
互相成就梦想,这大概是少年少女们能给彼此最美好的承诺了。
然而意外总是时有发生,两人大一那年,宁初夏的父母车祸离世,她不得不背负起了抚养弟弟和管理公司的责任,自那以后,她便成为了宁海商贸的老板,外人看似顺遂的公司发展历程,实际上危机四伏,宁初夏筋疲力尽,自然也没有办法像约定的那样去成立娱乐公司,不过手有闲钱的她,一直对谢知燃的梦想很是支持,谢知燃的每一部作品,都是宁初夏从自己分红和工资里拨出的钱。
对于谢知燃的要求,宁初夏几乎就没有拒绝过――她心里对谢知燃是有愧疚的,当年在她最艰难的时候,谢知燃总是陪伴在她左右,而且两人约定好的梦想,那是互相扶持,她后来忙碌于工作之中,连谢知燃具体拍摄的作品都没怎么看过,两人之间的交流也是越来越少。
早几年,两人的相处其实挺和谐,宁初夏只管出钱,谢知燃则想拍什么是什么,可从一年多以前,宁初夏就变了。
“对了谢导。”石芮敏脸上露出不太好意思的表情,“你这次去见投资人顺利吗?”
谢知燃和宁初夏之间的事情很少有人知道,平日里谢知燃去找宁初夏的时候,都会以和投资人联系的名义离开,当然,宁初夏干的活也确实就是投资人的活。
“挺顺利的。”
事实上根本就不顺利,说不欢而散,那都是在包装事实了。
谢知燃只要一想起宁初夏当时说的那些话,他这心里的怒火就没个尽头。
她变了,变得市侩,变得世俗!
以前的她,总是对他抱有支持和爱意,相信他的理念和坚持。
而现在呢?居然要他考虑商业收益,说什么亏损,说什么艺术性和商业性的妥协。
谢知燃深深地感受到了两个人的渐行渐远,宁初夏的心已经染满了铜臭味,被金钱腐朽,她已经不再是当初的那个天真不事故的她,心里想的尽数是钱、是回报,毫无追求。
分明是她舍弃了两人从前的约定,居然还能在吵架的时候振振有词,说什么为了两个人的未来。
谢知燃看宁初夏这就是当公司老板当久了,这才会看不上他,那些该死的金钱,他也一样瞧不起!
“那就好。”石芮敏稍稍松了口气,想到自己接下来要问的事情,脸登时就红了起来,“谢导,我是想说下个月公司给我的置装费能不能提一点,你之前帮我介绍了两个试镜机会,我手头的衣服看着都不太合适。”
她吞吞吐吐道:“我这钱都打回老家去了,等我大妹妹毕业能工作了之后,我也就不会这么窘迫了。”
她这么一说,谢知燃立刻皱紧了眉头:“当然可以,这哪有什么问题?”
谢知燃注册的公司里只有他和石芮敏两人,现在公司里的员工,除却谢知燃拍电影的一些工作人员之外,基本都是为石芮敏服务的。
石芮敏没什么活动、拍摄收入,不过每个月都会从公司领取固定工资,像是她这次申请的置装费用,还有平日里房租之类的钱款都是由公司账面支出。
他还不忘关心两句:“你妹妹在学校怎么样?”
“挺好的。”得到了想要的回复,石芮敏也露出了放松的笑容,“谢导,我先去补妆了。”
她说完话,便轻快地跑开了,谢知燃看着她控制不住蹦蹦跳跳的身影无奈又爱怜地摇了摇头,这还是个孩子呢。
他心里难免有几分心驰神往,一直目送着石芮敏的身影消失在旁边租用来做化妆室的屋内才回过了神。
谢知燃摩挲着手机,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主动发信息向宁初夏认输。
认输这两字说起来容易却很难,尤其是你心里分明不觉得自己输了的时候。
他如果和宁初夏妥协,未来宁初夏会不会逼着他放弃自己的理想,去拍什么该死的商业片?又或者是向她一样,终日庸庸碌碌地满脑子金钱股票?
谢知燃想起这些就毛骨悚然。
可这一年来,宁初夏给钱越来越小气,每次还要过问项目明细。
谢知燃也知道自己花钱并不手软,可他这是有艺术追求!
至于花在石芮敏身上的那些大款项,他也一样问心无愧!
他当初把石芮敏从小镇带出,便允诺了要让她成为明星,过上好的生活。
谢知燃自己也有自知之明,他拍片素来是天马行空,什么禁忌、擦边题材想碰就碰,而且他还不追求得奖,只根据心中的想法构建影片,这不可避免的结果,就是受众极小――谢知燃自己认为,这是因为观众的品味不够,不足以欣赏他的影片。
可他的任性,多少损害了石芮敏,因而谢知燃便下定决心,就是亏待了谁也不能亏待石芮敏,凡是她提出的要求,他就没有回绝过。
为了石芮敏,他也不该逃避,谢知燃下定决心,便向宁初夏发去了信息。
【谢知燃:初夏,我们不该老闹矛盾的,别生气了。】
这是他能给出的最大程度的示好了,谢知燃知道宁初夏可能在忙,未必能马上回复,可没想到正打算拍下一场戏的时候,宁初夏的回复就来了。
【宁初夏:没有闹矛盾,那你现在觉得是谁的错?】
怎么这么咄咄逼人?
谢知燃的脸色当即就不好看了,他的感知果然没错,宁初夏何止是变了,那变得也太多了,当老板惯了,和自己的男朋友也逞威风是吧?
他正想要置之不理,就瞧见石芮敏从化妆室里出来。
行,不为了自己,也为了……也为了电影!
【谢知燃:是我的错,不生气了好吗?】
总不该再得寸进尺了吧?
【宁初夏:你知道是你的错了?好,那你说一说,你错在哪里?】
谢知燃差点把手机给摔了,脸上的表情很是难看,她居然还真敢?
难道她就不怕他生气直接分手吗?
谢知燃想不通,平日里那个总是哄着他捧着他的宁初夏去哪了?难道就因为他的体贴和关心,给点阳光宁初夏就灿烂了吗?
……
周六早上睡到自然醒,宁嘉茂才背着包回了和H城大学完全处于城市两端的家中。
他、姐姐还有爷爷奶奶,一道住在一套小复式里,这套小复式所在的小区已经有些老,以他们家的条件,完全可以搬到其他地方。
但因为这房子是当年宁爸爸和宁妈妈购入的,房子内还有两人生活的痕迹,在他们离开后,一家人便也没舍得搬走。
宁初夏早几年工作几乎是全年无休,但每到宁嘉茂休息的时候,她也会尽可能地多留在家里,通过手机和电脑处理工作。
宁嘉茂到家的时候已经中午,他拿起钥匙开门,一进屋便高呼:“surprise!”
可这才刚进门,他就立刻觉察出了不对。
他每周末都会回家,每次回家的时候,爷爷奶奶都会和保姆一起准备上一桌丰盛的菜色,来替他补一补。
毕竟在爷爷奶奶的眼里,他永远都是在学校里被虐待的小白菜,哪怕是又长了五斤肉,在他们看来那也是又瘦了。
可今天,进了门的时候,竟然一点香味都没有闻到,这是什么情况?
而且屋子里也□□静了吧?
“小王阿姨!”宁嘉茂有些不安地喊着保姆,小王阿姨也是爸爸还在时就请了的保姆,在宁家已经工作了八年了,已经和家人没什么区别。
他喊不到人掏出手机就想要打电话,电话还没拨打出去,身后刚刚才被他关上的门那就传来了无法忽视的动静。
宁嘉茂一回头,便瞧见打开门的爷爷和保姆小王阿姨,两人估计是刚刚走得挺急,看上去流了些汗。
“爷爷,小王阿姨,你们去哪了?”
这问题一出,宁爷爷和小王阿姨身体一僵,来不及对答案,竟是同时给出了截然不同的答案。
“我和宁爷爷去买菜!”
“我让小王陪我去散散步!”
两人对视一眼,表情尴尬,宁爷爷勉强地整理着两人的话:“我们是买菜顺便散步,我这年纪大了,小王怕我摔了。”
宁嘉茂头一次对爷爷露出冷笑,他看上去有这么傻吗?
“爷爷,我们先不说大中午的散步热不热,就说买菜,你们买的菜呢?”他看着两人两手空空的模样,很是无语。
可为什么爷爷和小王阿姨要骗他呢?
宁嘉茂忽然意识到这其中少了两个人,他陡然紧张起来,往前迈了一步,握住爷爷的手:“爷爷,是不是奶奶怎么了?奶奶人呢?”
宁奶奶的身体一向康健,每年体检都没查出问题,可毕竟她年纪也大了,身体总是说不准的。
为了避免刚刚撞车的惨剧,这回还是宁爷爷发言回答,宁爷爷笑得勉强:“你奶奶好着呢,她和朋友出去玩,就是你小吴奶奶,不用担心,挺好,都挺好!”
宁嘉茂根本就不信,他板着脸:“爷爷你别骗我了,你不说就算了,那我打电话问姐姐,姐姐肯定会告诉我。”他拿起手机就要打电话,却不想这手机被爷爷直接抢过。
宁爷爷脸上露出了些许的愠怒:“你别吵着你姐姐了!你姐好不容易才睡着!”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算了,也瞒不住你,你姐昨天在公司晕倒了,现在还在医院住着呢,你奶奶在陪她,她怕你担心,就让我和小王回来陪你吃饭。”结果他们俩刚刚在医院耽搁了点时间,宁嘉茂又比平时来得早了一些,再加上他们俩没经验口供没对好,这事情也就瞒不住了。
“我姐?在哪家医院?我得去看!”宁嘉茂一听便急了,“为什么老瞒着我啊!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每次都这样。”
他现在甚至都不想问爷爷姐姐出了什么问题了,总觉得爷爷还会瞒他。
想象出来的东西是最可怕的,宁嘉茂再一次感受到了那种天塌了般的恐惧,上一回有这样的感受,是爸妈出事的时候,那时候是姐姐挡在他的前面。
总是强大、无所不能,从不泄露自己软弱的姐姐,忽然就这么倒下了。
宁爷爷看着他,便知道自己也拦不住孙子了,他本来就觉得瞒着孙女想瞒着嘉茂的想法不太对,便也直接和宁嘉茂说了地址。
目送着宁嘉茂离开,宁爷爷和小王阿姨倒是留在了屋子里,他们回来还有一个任务,就是在家里炖汤准备点菜去医院。
……
宁初夏刚陪着奶奶喝完汤,正躺平准备睡觉,就听见那门忽然被推开的声音。
出现在门边的正是宁嘉茂,他一推开门,刚瞧见那穿着病号服神色苍白的宁初夏,那眼泪就立刻下来了,直接饿虎扑羊地“滑”到宁初夏的床边,怕碰到宁初夏让她不舒服,直接把脸埋到床边的被子上头,哭得厉害:“姐,你到底怎么了,别吓我啊!”
宁初夏看到这一场景,那是好笑又无奈。
不知道内情的人要是看到这个场景,估计还以为她是身患绝症了呢。
不过她的好弟弟现在越感性越好,这才能激励他好好地做一头任劳任怨的老黄牛。
宁初夏可不想再努力了,她只想做个太上皇指点江山,至于辛苦的活,就让她可爱又单纯的弟弟去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