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峰高耸入云,山中人迹罕至,是个杀人灭口的好地方。薛杨想在这里对付炉鼎之体的小师妹,苏梨也想在这里替合欢报仇。薛杨提议去爬山,苏梨遥望巨人一般的通天峰,面露犹豫:“这么高,我怕我爬到一半便爬不动了。”薛杨笑道:“无碍,咱们爬一会儿休息一会儿,难得下山历练,师妹也该多见识见识。”苏梨挠挠头:“那就去吧,到了山上师兄可别嫌我爬的慢丢下我。”薛杨目光柔和:“师兄怎么可能丢下你。”两人在客栈休息了一晚,翌日一早就出发了,出发前,薛杨去街市买了两份干粮,留着进山后用,他还体贴地为苏梨准备了登山杖。苏梨喊师兄喊得便比平时甜了些。在外人看来,两人就像一对儿恋人,郎才女貌。通天峰山脚还有些慕名而来的游人,随着苏梨与薛杨越登越高,周围就再难发现人影了,山路也越来越窄,到最后甚至都没了路,也只有习武之人才敢来这崇山峻岭。“师妹累了吧,你在这里歇会儿,我去打点水来。”薛杨指着山间一条小溪道。苏梨一边擦汗一边将自己的竹筒递给了他。
薛杨接过来,步履从容地去溪边取水了。苏梨看着他的背影,眼中浮现冷笑。合欢渡劫时因为有萧婉同行,薛杨的计谋更复杂一些,这次只有他们两个,薛杨迟迟没有选择直接用武力制服她,难道是想在水里下药?稍顷,薛杨拿着两筒水回来了,一筒递给苏梨。苏梨笑着道谢,接过来拔下盖子便仰头喝了起来,宽大的袖口挡住了她的嘴唇,但她的喉咙做出了大口吞咽的动作。薛杨见了,松了口气。他在水里下了迷药。薛杨的原计划不是这样的,他要娶萧婉,所以薛杨准备将小师妹藏进一个山洞,任他处置。但随着萧婉与袁少卿走到了一起,薛杨的计划也变了,安排小师妹假死过于冒险,如果他先得了她的身子,再推说是小师妹突然昏倒他扶住她时被她的炉鼎之体诱.惑,情不自禁与她发生了关系,小师妹或许愿意嫁给他。如果两人正式结为道侣,会省下很多麻烦,倘若她不愿,薛杨再安排她假死也不迟。苏梨过去一年的药理没有白白研究,她用舌尖舔了一点水珠,便知道里面下了那种最普通不过的迷.药。“山里的溪水真甜。”苏梨用袖子擦擦嘴唇,一边盖上盖子一边笑盈盈地对薛杨道。薛杨颔首,看向山顶道:“那咱们继续出发?”苏梨点头。两人并肩往上走,才走出十来步,苏梨突然身子一晃,朝一侧倒去。薛杨早已做好了准备,及时将苏梨带到了自己怀里,然而几乎同一时刻,薛杨胸口突然受力,全身僵硬,再也动弹不得。薛杨难以置信地看着从他怀里闪避出去的苏梨。苏梨谨记廖云庭传授给她的经验,点了穴要么跑要么马上动手,说太多废话容易耽误事。不想弄脏师母送她的剑,苏梨拔.出薛杨的剑,便要朝薛杨心口刺去。“住手!”远处突然传来一道熟悉无比的声音,苏梨大惊,余光中黑影一闪,果然是廖云庭!电光石火的瞬间,苏梨长剑一刺,仗着廖云庭鞭长莫及,苏梨一剑刺穿了薛杨的胸膛!
她的剑才插.进去,一道厉风袭来,苏梨只觉胸口气血翻涌,人已经飞出去丈远,倒在了地上。这点伤不至于让苏梨吐血,但想到老情.人一见面先给了她一记掌风,苏梨便想吐一口血在廖云庭身上。苏梨捂着胸口坐起来,看着廖云庭解开薛杨的穴道,为他拔剑疗伤。薛杨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去,但他还是本能地掩饰起来,痛苦地看着苏梨道:“师妹,你,你为何要害我?”苏梨冷眼看着他演。廖云庭内功的确深厚,但苏梨那一剑扎得又快又准,随着薛杨一口血块儿吐出来,这个害得合欢凄惨死去的男人,死不瞑目地倒在了地上。
其实苏梨没想让薛杨死得这么简单,她的报复计划是先断了薛杨一条手臂,再将人弄到他囚禁合欢的山洞中,让薛杨也尝尝被人囚禁的滋味儿。可廖云庭的出现打乱了苏梨的计划,苏梨知道薛杨罪该万死,廖云庭不知道,真让廖云庭阻止了她的报仇,薛杨提前有了防备,苏梨恐怕短时间都弄不死他。所以,苏梨一剑直袭薛杨的命脉,先报了合欢的仇再说。“你为何要杀他?”替薛杨合上眼睛,廖云庭面如寒霜地站了起来,审问苏梨道。残害同门子弟乃大罪,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廖云庭无法原谅她。苏梨笑了笑,取下身上的竹筒,朝廖云庭丢去:“师叔试试看,看我这位好师兄在我水里下了什么。”廖云庭接住竹筒,打开盖子,凝神分辨之后,他表情变得复杂起来。她那种体质,廖云庭无法放心,自从三个弟子下山后,廖云庭便一直暗中跟随,玄龙阁人多眼杂,廖云庭不方便现身,所以他托了袁少卿帮忙照看三个弟子,特别是她。袁少卿与萧婉的关系在廖云庭的意料之外,袁少卿告诉他时,廖云庭甚至想反对此事,袁少卿却将他讥讽了一顿,说他太重规矩,这辈子注定与剑为伍,孤老终生。廖云庭并不介意孤老终生,可萧婉高兴要嫁袁少卿,廖云庭只好将此事留给师兄师姐定夺,他继续暗中跟随她与薛杨。路上廖云庭发现崔斩竟然带了金刀门的一位长老偷偷尾随师兄妹俩,明显不怀好意,廖云庭考虑到坐视不管可能会暴露苏梨的武功,他便故意暴露身形给金刀门的那位长老,对方认出他后,果然带着崔斩离开了。解决了一个小麻烦,廖云庭继续默默守护两个弟子。廖云庭人在暗处,他忽然发现,薛杨对她的态度与来时不一样了,尤其是两人约好一起来登山时,看着师兄妹俩说说笑笑的画面,廖云庭隐隐有种感觉,也许,薛杨就是她给自己物色好的良人。就在廖云庭准备退回山下等二人下山再继续跟着时,苏梨突然昏倒在了薛杨怀里,接下来的一切,都脱离了廖云庭的理解,然而他还是迟了一步,没能阻拦她夺走薛杨的性命。亲眼目睹她杀薛杨时,廖云庭最先怀疑的是她心怀不轨故意杀害同门师兄,所以廖云庭大怒之下用内力震开了她。如今发现薛杨竟然在她的水中下了迷药,廖云庭顿时被一阵后怕击中。如果他刚刚真的下山了,如果她没有察觉水里有药,等她真的昏迷之后,薛杨会对她做什么?她是炉鼎之体,男人们暗算她的动机不外乎掠夺她的元阴,倘若薛杨发现她有内力,也许还会将她当成彻底的炉鼎采补。可,毕竟是同门,她大可将此事报给宗门,由宗门出面惩罚薛杨,何至于一剑要了薛杨的命?“他是有错,但你何必动用私刑?”廖云庭看着薛杨的尸体道,“如果我没有跟着你们,你连个证人都没有,回头宗主问责,你如何解释得清?而且,他毕竟没有得逞,罪不至死。”廖云庭还是无法认同苏梨的做法。苏梨笑了,站起来道:“没有得逞?师叔可有想过,等他得逞了,我可能再也没有报仇的机会,可能会被他囚禁在哪个暗无天日的山洞里,可能会被他找个借口安排假死,可能在你们都忘了我的时候,被他闭着修炼逼着给他当炉鼎,可能在他大功练成之日被他一剑杀死?是,他是没有得逞,但他在算计我的身子算计我的命,我今日放了他,以后便要日日提防他再来害我,我傻吗?”廖云庭在她眼里看到了滔天的恨意。这一刻,廖云庭忽然理解了她的狠辣。她小小年纪被人抓到合欢宗调.教成了炉鼎之体,生平最恨应该就是被男人觊觎,那种恨,绝非他们这些局外人能感同身受。“罢了,先回宗门再说。”廖云庭垂下眼眸道。苏梨有点担心萧罡夫妻的态度,薛杨是他们最器重的弟子,她说薛杨想害她,夫妻俩会信吗?“我会替你作证。”廖云庭一边处理薛杨的尸体一边道。苏梨心情沉重地提醒他:“师父师母不知道你我的关系,你现在替我作证,他们信你,有朝一日你我的关系暴露了,他们很难不怀疑薛杨的死是不是另有内情。”廖云庭面无表情地道:“回去之后,我会告诉宗主,就说我在传授你的剑法时动了色.欲,逼你与我双修,一切后果,我一人承担。”苏梨皱眉道:“你真这么说,宗主若秉公处理,按照天极宗门规,你当自断一臂,逐出师门。”廖云庭神色平静,看着她道:“我坏了门规,本该受罚。”苏梨受不了他这大公无私的态度,扫眼已经彻底死绝的薛杨,苏梨咬牙道:“是我勾引你破的戒,我不想连累你。这样,咱们回去之后只说薛杨之死,不必提及你我的关系,以后的中秋之夜我不去找你,世上便再没有人知道你我之间发生过什么。”廖云庭看了她一眼。中秋之夜不找他,她是想去外面找人?他太死板,苏梨犹不放心地补充道:“总之不许你代我受过,你若因为我自断一臂,那我就陪你一起断。”廖云庭沉默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