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将你的家人故旧卷进来,不在本官,而在你。”卢俊忠淡淡道:“我和你都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你这条命保不住,圣人的意思,你懂,我也懂,我是圣人手下一条咬人的狗,主人想做什么,我便要帮主人做什么。如今你我都清楚,圣人只要一份认罪状......你的认罪状!”抬手指着范文正:“只要你承认罪行,甚至将该有的不该有的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圣人宽仁,也许就不会再追究你的家人,用你一条命保住几百条命,这笔买卖难道不划算?”
范文正冷笑道:“你是想让老夫一人背下所有的罪责?”
“其实你愿不愿意将罪责背下来,我真的不在乎。”卢俊忠叹道:“范部堂应该知道,本官喜欢的是大案,牵连的犯人越多,本官越有兴趣。如果你拒不认罪,要和我耗下去,我真的求之不得。我可以保证,你在刑部多待一天,卷入这件案子的人就会多出几个,你待上一个月,受你牵累的人如果没有三四百人,那就是刑部无能了。”瞧见范文正眼眸子已经显出恐惧之色,微笑道:“可是圣人不希望此事牵连太广,我自然要遵照圣人的旨意去办,但是如果你不配合,非要本官掀起大狱,本官求之不得。”
范文正颓然靠坐在椅子上,脸色惨白,浑身无力。
“我知道你在等什么。”卢俊忠道:“你无非是希望公主能够出面救你一命,想着公主能够在圣人那里为你说几句好话。可是我刚刚说过,如果你从一开始便上书请罪,还有一线生机,到了现在这个份上,你觉得公主还能为你说话?范部堂,我是看在同朝为官多年,所以才会与你多费唇舌,言尽于此,我不再劝说。天色已晚,我安排你在刑部住一晚,明日一早如果你能交出认罪状,此事就到此为止,不去牵连太多人,否则本官就只能依律办案了。”
他缓缓站起身,吩咐道:“来人,带范部堂下去歇息。”
从外面进来两名刑部官差,走到范文正边上。
“对了,范部堂,大家都知道你在兵部亲信众多,不少人都是你一手提拔起来。”卢俊忠向大门走了两步,似乎想到什么,回头道:“我若是你,会多少再添上几名官员的名字,这对你也是有些好处。”
范文正起身道:“卢部堂放心,老夫如果写折子,自然会有人在其中。”
“你可千万别想着将窦蚡窦侍郎的名字也加进去。”卢俊忠微笑道:“他是证人,而且既然敢出面指证你,事先自然是准备的万无一失。”
范文正一愣。
“此番真正拉你下马的,不是韩雨农,应该是窦蚡。”卢俊忠叹道:“范部堂用人不善,实在是可惜。”摇了摇头,背负双手,出了正堂。
范文正看着卢俊忠那阴森的背影,瞳孔收缩。
卢俊忠出了正堂,朱东山已经上前来,低声道:“部堂,韩雨农几人如何安排?”
“韩雨农和窦蚡是此案的重要证人,安排他们在刑部住下。”卢俊忠轻声道:“秦逍是否还在衙门里?”
“他和韩雨农在一起。”朱东山低声道。
卢俊忠唇角泛起一丝阴笑:“秦逍已经没有用处了,此案之中,他无关轻重,可以让他走了。”
朱东山一怔,小心翼翼道:“部堂,您是说,让秦逍离开?”
“让韩雨农在失踪案的案卷上按个手印,案子了结,这后面的案子,与秦逍无关。”卢俊忠道:“该留下的人咱们留下,不该留的人......咱们还是送出去为好。”他瞥了朱东山一眼,眼神古怪,朱东山跟随他多年,立时领悟过来,知道卢俊忠放走秦逍却是大有深意,拱手笑道:“下官明白了,这就去了结失踪案。”
失踪案的结案手续并不复杂。
朱东山拿了白天刚刚记录的卷宗,让人将韩雨农和秦逍二人带到刑部都官司,两人在案卷上按了手印,朱东山令人收起卷宗,笑道:“这件案子就算了结了。秦逍,你可以走了。”
秦逍看了韩雨农一眼,还没问出口,朱东山已经道:“韩都尉还要在刑部待几天,协助查办范文正的案子,不过你们放心,韩都尉是我们刑部的证人,我们不但会保证韩都尉的安全,而且衣食无忧。范文正这桩案子不会拖得太久,按照本官的估计,十天半个月也就了结了,不用太担心。”
朱东山让二人不要太担心,秦逍却心中忧虑,韩雨农道:“秦逍,案子结了,朱大人也让你离开,你就赶紧走吧。”
秦逍犹豫一下,终于道:“朱大人,天色已晚,我住在四平坊,似乎......!”
京都一到天黑,一百零八坊就会封起来,不得出坊。
“小事一桩。”朱东山笑道:“本官给你一张路条,有了路条,可以自由通行,不会有人拦阻。”让人签了一张路条过来,秦逍接过,这才向韩雨农拱了拱手,又向朱东山行了一礼,随即被朱东山派人送出了刑部衙门。
出了刑部,眼下也不算太晚,只是戌时,京都的歌舞乐坊正是热闹时候,不过朱雀大街却是一片冷清。
今日过来的时候,骑马拉车带着大鼓,不过车鼓已经被刑部收了,只有自己的那匹马被人牵了过来。
秦逍翻身上马,向黑洞洞的刑部衙门看了一眼,知道一场风雨只是刚刚开始,只盼韩雨农在这场风雨中安然无恙,兜转马头,催马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