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国相派你前来,我希望你能回去告诉他,我绝无与夏侯家为敌之心。”卢俊忠抿了一口茶,缓缓道:“夏侯族人虽然被抓捕,但刑部并没有对他们用刑,吃喝也都照料得很好。我希望能够拖延下去,而且已经准备上折子,为夏侯家求情。如果国相能信得过下官,下官拼了这条命,也会竭力减轻夏侯家的罪责。”
秦逍微微一笑,道:“夏侯家与我无关。”
卢俊忠一怔。
“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秦逍凝视卢俊忠问道:“卢部堂在京都掀起滔天大案,当然不可能一无所知。”
卢俊忠摇头道:“我只是奉旨办差。国相调兵作乱过后,圣人也并无宣召本官入宫,都是从宫里直接派人过来颁旨。”他话声刚落,只听“咄”的一声响,一把匕首竟然直飞过来,没入自己手边的桌面上。
卢俊忠脸色微变,瞳孔收缩。
“卢部堂应该明白,今晚你已经是大难将至。”秦逍含笑道:“如果找不到能让自己活下去的价值,我也不知道为何让你活下去?”
“圣旨有问题。”卢俊忠立刻道。
“哦?”
卢俊忠额头上已经是冷汗直冒,但整个人却还是竭力保持镇定,轻声道:“这些年圣人给本官颁下的圣旨,言辞都很随意,就像是和下官在聊天。下官明白,这也是圣人表现对下官信任的一种手腕,用极为随意的言辞给本官下旨,会让本官感觉很亲切。”顿了顿,才看着秦逍道:“可是叛乱发生过后,圣人颁下的旨意,有些.....不对劲.....!”
秦逍依然靠坐在椅子上,没有说话,但眼中的意思却很清楚,显然是让卢俊忠继续说下去。
“太正式。”卢俊忠硬着头皮道:“这些日子颁下的旨意,与以前随意地口吻完全不同。”顿了一下,才道:“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些日子颁下的旨意,很可能不是出自圣人之口。”
秦逍坐正身子,身体微微前倾,冷冷道:“你确定?”
“不敢完全确定。”卢俊忠道:“也有另一种可能。”
“什么?”
“圣人故意以极其正式的口吻颁下旨意,就是希望用这个方法传递一个消息。”卢俊忠低声道:“圣人现在可能身不由己,颁下的旨意,是受人胁迫。”
秦逍皱起眉头。
“其实这种可能大大存在。”卢俊忠见秦逍似乎更关心宫里的事情,讨好般道:“国相调兵攻打皇城,声称宫内有叛党,虽然这个理由有些匪夷所思,但事后种种迹象表明,国相所言很可能是真。”
秦逍淡淡笑道:“所以卢部堂觉得圣人已经是身不由己?”
“这是本官的猜测。”卢俊忠叹道:“否则本官实在想不出圣人为何会对夏侯家下此狠手。”
“圣人利用圣旨向你传递消息。”秦逍道:“可是你却似乎不为所动,依然按照伪诏行事,甚至还变本加厉,这又如何解释?你受圣人之恩,难道就没有想过解救圣人?”
“你太高看我了。”卢俊忠一副感慨模样,“本官掌理刑部,刑部的所有衙差加起来,也不过几百号人,就算知道圣人受难,以我的力量,如何解救?满朝文武对本官的误会都很深,本官根本无法暗中串联,只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更何况这些也只是下官的猜测而已,不一定准确。国相何等人物,势力遍布朝野,连他都没能解救圣人于危难之中,本官如果轻举妄动,只能是以卵击石。”
秦逍笑道:“你这样说,似乎有些道理。卢部堂,关于宫中,你还知道些什么?”
“除此之外,一无所知。”卢俊忠道:“不但是我,满朝文武现在对宫中到底发生什么都是毫不清楚。”
秦逍笑道:“他们就算清楚又如何?据我所知,满朝文武都快被卢部堂杀光了。”
“我.....我不想这样做,可是如果旨意都是真的,我若抗旨,那就是对圣人不忠!”
“那你可曾想过,如果旨意是叛党挟持圣人颁下,他们想借用刑部之手诛杀朝臣,那么你现在所做的一切,就正中叛党心意。”秦逍叹道:“朝臣被你构陷污蔑,杀了一波又一波,如此一来,忠于大唐的官员势力愈发的弱小,而叛党却正可以借此机会,掌控京都,继而祸乱天下。”盯着卢俊忠,平静道:“于国而言,你说自己能不能活?”
卢俊忠见得对方眼眸冷厉,没有移开目光,却也是盯着秦逍的眼睛,片刻之后,却见得他身体一震,脸色惨白,失声道:“你.....你.....是你,你的眼睛......我知道.....!”
“卢部堂知道什么?”
“秦逍!”卢俊忠脸上肌肉扭曲,嘴角抽动,骇然道:“你是秦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