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贺骨诸部还没有发现瘟疫之前,瘟疫就已经开始在各部族悄悄扩散,等到发现之时,至少已经有半数的部族被瘟疫侵袭,一开始还不至于太过惊恐,但接二连三有人因瘟疫而死去,事态急剧恶化,人们的恐慌情绪也就无法克制。
最近这几日,每天都有上百人死亡,遗体都被焚烧,宛若地狱。
可敦抵达的时候,已经是过了正午时分。
可敦身着素雅的服饰,头戴彩冠,冥罗垂下,她身材腴美妖娆,身姿绰约却不失高贵,那是典型的草原式美贵妇。
锡勒人是马上民族,所以前来先灵台祭祀,自然只能骑马而来。
可敦骑着一匹白马,与她美艳的风姿相映成辉,可是所有人都看到,可敦的身体微微前伏,一只手臂甚至是撑在马背上,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她也绝不会有失仪态。
于是人们瞬间就确定,传言可敦被厉鬼缠身,确有其事。
可敦身侧,则是年纪轻轻的贺骨汗。
他虽然年少,但似乎极力在显示自己身为贺骨汗的威严,挺直身板,仰着头,在众人的瞩目下,与可敦一起到了山坡下。
山坡比起铁山,自然很低矮,但对普通人而言,却又很高。
从山陂脚下修了石阶通往坡上,少说也有五六十阶。
先灵台上的祭坛都已经做好了准备,摆好香案,而且备有献祭的牲畜,只待祭祀之时宰杀。
但先灵台上不可用刀具,所以安排大力士,祭祀时以石头将献祭牲畜活活砸死。
大巫站在先灵台边,居高临下望着到来的可敦,在上面迎候可敦登台。可敦下马之后,走了几步,众人便发现她着实虚弱,再一看通往上面的石阶,许多人心中暗自为可敦担心,只觉得以可敦现在的身体状况,要顺利登上先灵台绝非易事。
这简直是对可敦的折磨。
“阿母,你怎样?”贺骨汗却显然并无受到感染,站在可敦身边,看着可敦问道。
可敦转头看了一眼。
贺骨汗虽然言辞关怀,但神色却是冷淡,至少并无丝毫关切神情。
他也不知道是否害怕被可敦感染,始终保持着距离。
部族的族长、长老和吐屯都是站在两侧,看着可敦。
这些人有不少也要跟着可敦登上先灵台,但只能随在身后,如果可敦无法登上先灵台,那么众人也就无法登台,一旦如此,此次祭祀天神也就无法完成。
祭祀天神乃是部族中不得有丝毫马虎的大事。
祭祀之时,若有人言行不妥,亵渎了天神,都有可能被处死,就更不别说耽搁祭祀进行。
可敦虽然尊贵,但是在族人眼中,比起天神,可敦自然是远远不及。
所有人都看着可敦,有人冷眼旁观,也有人显出担忧之色。
这几十级石阶就是可敦的鬼门关,如果无法登上先灵台,导致祭祀仪式无法进行,势必被扣上亵渎天神的罪名,后果自然是不堪设想。
可敦从贺骨汗身上收回目光,抬头望向先灵台,缓步上前,登上了石阶,贺骨汗随在他身后三步之遥,而其他人则是跟在了贺骨汗身后。
谁都知道以可敦现在的身体状况,要登上先灵台无疑是痴人说梦,但却没有一人敢上前搀扶。
所有人都知道,只要与厉鬼缠身的人有肢体接触,立刻就会被感染。
而感染瘟疫的结果,大家都很清楚,那是必死无疑。
而且登阶上台,本就是向天神表达虔诚,虽然没有规定不允许搀扶,但历来也没有人会被搀扶着登阶。
可敦艰难地向上攀登,好不容易登上七八阶,就停了下来,呼吸急促,捂住胸口,显然是在艰难支撑。
身后的贺骨汗也是立刻停下,只是冷冷看着可敦的背影,毫无关切之色。
“阿母,祭祀的时间快到了,不能耽搁的。”贺骨汗在可敦身后道:“若是耽搁了祭祀时辰,天神震怒,恐怕会降下更大的灾祸。”
身后有人听得清楚,有些诧异。
贺骨汗虽然并非可敦亲生骨血,但却是可敦一手养大,一直以来贺骨汗对可敦也算是敬畏有加,十分恭顺,在许多人眼里,称得上是母慈子孝。
贺骨汗此时明知道可敦登台艰难,不去搀扶也算情有可原,却在背后催促,这就着实有些过分了。
但也有人知道,这次要求可敦亲自祭祀,就是贺骨汗带领一群部族长老吐屯所为,可敦无法拒绝,这才撑着虚弱的身体前来。
现在贺骨汗的态度,却是放出了一个极其危险的讯号。
他似乎已经不再忌惮可敦,甚至对可敦的态度有了攻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