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就是北京以南,黄河以北的河北地区,如北方最繁华的区域,也是晋朝在郑国渠堵塞、巴蜀叛乱后最主要的产粮区。
只要上过地理的都知道的中国三大平原河北平原,便是冀州所在。
这个地方也是要冲之地,人口、资源、水力都有,如今的海河水道遍布整个河北,只要稍微开发,产下的粮食都能养活天下人。
是肥肉中的肥肉,看石勒最喜欢抢这里就知道这块地有多好了。
所以,丁绍的请求有点唐突就好像一个富人突然请一个外人过来给他做会计,属于无事献殷勤那种。
魏瑾没有直接回复,只是淡定地回以一个询问的眼神。
对面的精瘦老头叹息一声“生死一遭,阁下可知吾重病之时,何事最为牵挂”
不行魏瑾回复,他已经自答道“曾经,吾自认乃是世间一等一的豪杰,相比之下,幽州王浚结靠鲜卑蛮夷立足,青州荀晞日日仰东海王鼻息,与此辈不足与吾共论。然此间大病突来,却愕然发现偌大翼州,竟无一人可托付。”
他也是看天下豪杰如粪土的人,属于有才能且能狂的人物,自认治下是北方诸州中最安宁的一处,心里自然也有匡扶天下的大志向。
只是现实直接给了他当头一棒,他病得要死之时,想要交托后事都不可得,身边的大部分人或联络东海王、或北寻幽州王浚,竟是个个都在找下家了,当时便几乎要气死,只能大喊此乃天亡冀州,岂是我的错呢
如今虽然捡回一命,但他已经五十余岁,再想培养一个继任者都来不及了,一但他身死,东海王肯定挡不住狼子野心的王浚,幽州吞并冀州,到时北方局面恐怕就完全无法控制。
“是以,”丁绍的语气里带着看淡生死的萧索,“若冀州之民,亦能如上党之地,幼有所养,老有所依,那让阁下执掌冀州,又有何不可”
“君何不找东海王行此事”魏瑾还是第二次看到有这么明白士族,一时来了兴趣,“冀州之地紧要,想来朝中必有人愿来。”
说到东海王,丁绍神色不由得冷淡下来“东海王虽是赢家,然匡复之功未立,凌暴之衅已彰,前些日子,擅杀天子近臣,人心大失,又听任王衍举荐名士,将来乱天下者,必是此人。”
说到这事,他就一肚子火,他在冀州支撑已经很疲惫了,东海王却在一边大肆安插亲信,看看他都做了什么
山简任荆州刺史后,成天醉酒不理政事,强遣流民,惹出民乱,到现在荆州还是一团乱麻。
王衍更不用说了,仗着自己的名声,给自己的几个弟弟都安排州牧之职,还自称这是“狡兔三窟”,他族弟王敦为青州刺史,成天给大将军苟晞找麻烦,前些日子洛阳被围攻,荀晞连派军的机会都没有。
国势如此艰难,权臣却毫无能力,还能指望什么
刘琨在一边摸摸鼻子,轻咳了一声,自己也是东海王的亲信,总不能听人这么直接骂自己的恩主。
若此事为真,倒是有戏啊。
魏瑾思考着自己如今的影响力,如果有冀州刺史的主动支持,那么自己的势力肯定会有巨大增长,最重要的是,冀州是有半个渤海弯的,那可是入海口,造船之事虽然已经有人去东吴做准备,可那地方毕竟不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变数很多,将来若是发展海运,肯定是要有一个出海口的。
而且就算这冀州刺史不怀好意,那也不过是损失几个玩家,大不了回头补偿几个号做为剧情杀。
不过,上赶着不是买卖。
魏瑾缓缓端起一杯茶水,平静道“丁公抬爱了,然冀州与上党相隔甚远,吾又为朝中忌惮,却是有心无力啊。”
上党和冀州并不接壤,但也不远,差不多就一百里,上党右上方。
丁绍微笑道“此事有百利而无害,朝中之事,皆可由老夫解决,阁下不妨思虑一番,再做考虑。”
他也没想着一次性把事情解决,但遇到问题,退缩从不是他的风格。
于是便不再提起此事,把话题换到这茶上。
做为中国对世界的杰出贡献,茶这东西用来讨论时,可以扯出无数的说法,有的是可以聊。
从郡守府中出来时,丁绍和魏瑾相谈甚欢,后者甚至均出了一些好茶,做为赠礼。
刘琨心情就很复杂,他都没从魏瑾这得过这么好的态度。
丁绍大病一场后,也没有先人那自视甚高的心态,和刘琨聊起魏瑾时,便不由自主说到了张华司空,刘琨叹息张家女儿不愿意回去为弟弟顶立门户,如今她改名易姓,张家怕是要没落了。
丁绍对此则看法不同“张家水浅,岂容真龙”
刘琨不以为然“此大谬也,张氏女虽才高,但并无征伐天下之意,如何能称真龙”
龙,君之象,张家女儿虽有才华,但想执掌天下,未免太过儿戏。
丁绍淡淡一笑,并不解释。
刘琨是中山靖王之后,乃儒家传家,都是忠君爱国那套,且资质有限,自然看不出魏瑾治下已经隐隐成其道,若能推行天下,乃是能开盛世之举,再者说,她只派出治下一女子,就已经扰动草原鲜卑之势,法、术、势三者合一,浑然天成,这样的成就,岂是一城一地的得失可以计算的
可惜她在并州,若是在吾治下,绝对不止是今日这番成就,真是浪费了思及此,丁绍看刘琨的目光,便带上了一点众人皆醉吾独醒的孤高与轻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