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川有太多话想问严遇,临到嘴边,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是真的什么都说不出来,喉咙好像有一团棉絮,把那些苦的酸的甜的辣的都堵住了,连带着喉管处的割伤也开始隐隐作痛。
荀川望着天花板“严遇”
严遇“嗯”
荀川“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知道我那天晚上会死,你会去x市吗”
已经结痂的伤口,再硬生生揭开,只会鲜血淋漓,疼到令人窒息,荀川却十分平静,严遇闻言,呼吸有了片刻凝滞,他捏着遥控器,手腕青筋隐现,最后敷衍的应了一声“嗯”
荀川确认似的问道“你会去对吗”
严遇仍是那种敷衍的腔调“嗯。”
荀川一愣,然后缓慢的点了点头“好”
一个字而已,他却仿佛已经得到了自己最想要的回答,连带着旁的也都变得不重要起来,之后再没问什么,窸窸窣窣翻过身,背对着严遇,缩进了被子里,静的好像睡着了。
鬼是没有呼吸的,也没有眼泪,荀川却忽然感觉自己喘不上气来,心头发堵,喉间发酸,他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竭力想压下这种比死还难受的感觉。
见他睡下,严遇关了电视,熄灯,也跟着躺下来,他习惯性的贴近荀川,却发现对方浑身绷的死紧,顺着往上摸去,才发现荀川的手一直死死掐在了脖子那里。
严遇微微起身,将他掰过来面对自己,尽管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但还是能感到荀川轻微的颤动。
严遇脸色有些沉凝“你怎么了”
他觉得荀川从四楼下来就一直奇奇怪怪的,已经开始怀疑是不是苏晴下了什么符咒。
荀川闭目摇头,并不说话。
严遇拧眉,把他的手强行拉下来,这才才发现荀川捂的是脖子上的那道割伤,下意识松开了他,愣愣的看了片刻,然后问道“很疼”
荀川埋在枕头里,许久,轻不可闻的应了一声“嗯。”
严遇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也没听说过生前留下的伤死后成了鬼还会疼,静坐片刻,最后重新躺了下来。
面对面的把他抱进怀里,严遇揽住他的脊背,十分难得且罕见的安抚道“没事,不疼。”
他说完,又觉得怎么可能不疼呢,这道伤明明要了荀川的命。
这两个字不知触碰到荀川哪根神经,他死死攥住严遇的手,咬牙切齿吐出两个字来,带着些许颤音“很疼。”
“严遇,很疼。”
他如果是人,现在大概已经掉出了泪来,严遇指腹在他眼下掠过,却又什么都没触碰到,最后缓缓俯身,亲了亲那道伤,温热的唇带了缕说不清道不明的血腥味,仍是那两个字“不疼。”
荀川感受着周遭熟悉的气息,脖颈间温热的触感蜻蜓点水般一闪即逝,仿佛又回到了很久以前的那个夜晚,心里满满的装着一个人,再也容不下其他。
荀川被他抱着,听着耳边的心跳声,忽然动了动唇。微不可察的吐出几个字来“严遇”
“我喜欢你”
活着喜欢,死了喜欢,
以前喜欢,现在也还是喜欢。
严遇不知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呼吸轻缓,并未做出回应。
也许是因为楼上的邻居颇不安分,严遇最近都没有出去摆摊算命,反正一天也挣不到几块钱,贴车费都不够用,去不去的意义不大,相较之下苏晴就隐隐走了另一个忙碌的极端,她整夜整夜的不睡觉,到处引魂作法,晚上楼道间就没消停过。
早上,严遇拎着一小桶鸡血蹲在门口涂涂画画,中午才完工结束,他叼着一根烟,心情颇好的把空桶拎回来,让人直觉他没做什么好事。
荀川魂体坐在书桌上,双腿有一下没一下的在半空中晃着,脚跟就在第四层抽屉的边缘磕来磕去,发出阵阵沉闷的声响,严遇看了一眼,然后收回视线,在厨房把桶洗干净,随手扔进了犄角旮旯。
荀川歪着头睨着他,一双眼暗不见底,显得有些鬼气森森“你在门口画了什么”
严遇坐在床边,吸了一口烟,然后在烟雾中对荀川勾了勾手指,眼皮下垂,带了那么些不怀好意“你过来,我告诉你。”
荀川没动,不点头也不摇头,神情淡淡,让人什么都看不出来,腿仍一下下的晃动,不轻不重敲击着第四层抽屉的锁扣,严遇换了个姿势坐着,一截烟灰落在黑色的裤子上,他屈指一弹,越弄越脏,只能胡乱拍了两下。
荀川抬眼,发现他正盯着自己,嘴角诡异的微微上扬“你看着我干什么”
“看你好看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