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绰在他手肘来回摸了摸,确定上次的伤口已经结痂掉落,这才重新握住白杨微凉的,带着累累旧伤的手,指了指自己的头发“白杨,我把头发染回来了。”
闻绰说“我回来了。”
他一双眼是深邃的,因为笑意微微眯起,又多了几分单纯,白杨抬眼看了看,指尖微动,似乎想碰碰他的头发,但看见自己手上的水渍,又缩了回去。
楼上响起轻微的脚步声,刘萌萌抱着脏兮兮的床单闷闷不乐的走下来,看样子打算重新洗,闻绰一瞬间就觉得自己这嘴是不是开过光,随便骗她的,没想到还真掉地上去了。
他松开白杨,走了出去,见刘萌萌准备进旁边的储物间拿洗衣粉,屈指敲了敲门板“哎,白杨请半天假行吗”
刘萌萌没好气的回头“请假做什么,他有急事吗”
闻绰点头,扶着门框道“嗯,急事。”
刘萌萌刚想说白杨一个孤儿能有什么急事,但又没功夫细究,心想着丰叔下午买菜回来,人手应该够用,加上她对闻绰的那点子微妙心思,摆摆手应了“请吧请吧,随你便。”
闻绰这才转身,然后走进后厨,把白杨从板凳上拉了起来“走,我有事要跟你说,刘萌萌那边帮你请好假了。”
他在工地干了大半个月,力气也大了不少,拉着白杨径直到了自己家,踢开脚边的杂物,然后锁上门,从卧室里面拿出厚厚的一摞钱。
闻绰数了数,自己留了两千,然后把剩下的都塞给白杨“拿着,你想买什么买什么,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白杨没要,愣愣的后退一小步,转身就走,闻绰见状微微讶异,伸手把他拉了回来“你为什么不要啊,这是我自己挣的。”
“不”白杨很慌张的往后躲,那叠钱在他眼中不啻毒蛇猛兽,挣扎间散落一地,他一边掰开闻绰的手,一边往门外退。
“不要”
“我不要”
闻绰忽然想起上辈子,自己离开临县的时候,曾经给过白杨一笔钱,白杨当时也是这样,又慌张又执拗的把钱扔开,拉着自己一个劲的重复道“不要钱不走你不走”
闻绰眼眶忽然红了,上辈子的歉疚悔恨一股脑涌上心头,他无暇顾及地上散落的钞票,伸手将白杨拉入怀中,不顾他的挣扎,死死抱着他“白杨,白杨,你听我说”
白杨闭眼,一个劲摇头,捂着耳朵蹲在了地上,闻绰跟着跪在地上,将他的手强行拉下来,抓起地上的钱递到眼前,认真问道“白杨,你懂我的意思吗我给你钱,你懂我的意思吗”
“白杨,我养你,后半辈子我养你。”
闻绰松开钱,捧着白杨的脸,强迫他直视自己“以后我的就是你的,你懂我的意思吗白杨我们两个永远都不分开,一起过一辈子。”
他说完,心头像是卸下了一块巨石,仿佛这句话在他心底藏了许久,早就该说出来,上辈子就该说出来的。
白杨怔怔的,不知想起了什么,睁着一双漆黑的眼,暗得透不进丝毫光芒,就像雨天的夜空,夹杂着电闪雷鸣,荒芜得令人窒息。
闻绰三两下把地上的钱捡起来摞好,见状沉默一瞬,然后伸手,将他额前的碎发轻轻拨开,
“白杨,我们住在一起吧。”
闻绰摘掉眼镜,放在一旁,露出清晰分明的五官,然后低头,蜻蜓点水般亲了亲他的眼皮,温热的触感直到心底,白杨回神,眼睛终于有了焦距。
闻绰再次重复道“你要是愿意的话,我们就住一起。”
“像夫妻一样”
闻绰并不解释夫妻是什么意思,他知道白杨懂的,白杨什么都明白,只是长年累月的沉默让大家都觉得他是个傻子。
白杨是他一手教出来的,傻不傻,没有人比闻绰更清楚。
黄昏时分,太阳西沉,室内也倾洒了一片金色的光芒,闻绰半跪在地上,然后缓缓伸出手,对白杨道“过来”
他脊背笔直,影子在客厅的地板上拉出一道长长的线,让人陡然意识到,闻绰也已经长大了,并不宽厚的肩膀也能承担起上辈子不曾触碰的辛劳。
白杨看着他,许久,终于动了动,低着头靠进了他怀里,静静蜷缩成一团。
闻绰抵着他的发顶,缓缓收紧怀抱,只感觉肩上传来些许微湿的感觉,闭眼,一下一下轻拍着白杨的脊背“不哭”
“以后再也不扔下你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