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鳌,如果让你筹措,可否筹措到足够我们使用半月的粮草”
宗卿泉问。
“行馆所在的小乡并不出产粮食,国人多以捕获鱼虾为生。倒是半日距离外的小园地方有大片田地,若是命人将已经结穗的庄稼全收上来,再加上此地出产的鱼货,应该足够将军的人马半月所用。”
王子鳌对自己国中的情况倒是如数家珍,“马料和牛料的话,家父爱食菽大豆饭,宫中还有些存余,可以拿来喂养牛马。除此之外,我父亲的宠姬爱饮醴浆米酒,虽不及之前为诸位准备的美酒,但比清水易存,若将军放我回去,我愿意为将军取来。”
“如果想办法的话,还能筹到一些酱和油。”
行军补给,食物倒在其次,干净的水源却不是每天都能寻到的,一旦被敌人围困,食物还能靠狩猎获得,水源就成了难为之物。
所以米酒和酢浆就成了饮用水的有效补充,还可以为寡淡的干粮增添些滋味,向来是行军中最受欢迎的资源。
“鳌,你在胡说什么”
鱼王在儿子侃侃而谈时就已经感觉到了不对劲,再听儿子不但要提前收割国中的粮食,居然连宫中贮存的菽和醴浆都要献上,嘴角都垂了下来。
“宫里哪有这些东西你别为了自救,向王女胡言乱语”
“这几个月来筹措王女所需的粮草都是我,我能不知道国中还有多少余存吗”
王子鳌语气悲愤,恨声道“宫中以无存粮不假,可您听说柳侯免去了我国要还的粮食后,就拿了去年赈灾剩下的存粮去为您的宠姬酿酒国中老幼饿到连饭都吃不上了,就等着秋收的粮食救命,我屡次劝您拿这粮食给他们先救急,您都不愿”
眼见着父子两要吵起来,不想看到狗咬狗的女萝没好气地打断了他们的争执
“好了,将军时间宝贵,可不想听这些。王子鳌,若要让你筹措这些,你需要几天”
“如果有船的话,只需要三日。”
王子鳌估算了下,“除此之外,我还需要将军派人带上您的信物,护送我回去,以免国中一些官员不听命令。”
“可。”
阿好看着面色难看的鱼王,突然笑了。
“既然鱼王觉得办这事为难,就让您的儿子王子鳌来办这件事,换您在这里做客吧。”
“您这是什么意思是要让我为质吗”
鱼王听懂了庞国这位王女的意思,眼中露出惧怕的表情。
“即使是母柳在世,也不会”
“鱼王,鱼是我国的属国,而我既是庞的将军,也是庞国国主的继承人,你身为臣属,却以下犯上,按理,我此时应当持王钺将你斩首才是。”
阿好一听到“母柳”二字,脸色就沉了下去。
“能宽恕你的性命,只是让你还清欠债,已经是我的仁慈。现在你还能留着命,该感谢自己生了个聪明的儿子。”
“将军如此蛮横,要将我这个国主扣押在这里,就不怕我鱼国大军出击,拼个鱼死网破吗”
王子鳌表情木然地站在那里,看着父亲和庞人声嘶力竭的理论。
听到鱼王的威胁,屋中内外的庞人齐齐笑了起来,仿佛鱼王说了什么荒谬的事情似的。
那笑声中嘲讽和不屑的意味实在太重,庞人笑得欢快,鱼王一张黝黑的老脸却被憋成了黑红的颜色,不住地喘着粗气。
他自己也知道,他这威胁一点分量都没有。
鱼国能悄悄烧毁庞人使团的粮草,可要真明目张胆的在国人面前向庞人的使团进攻,且不提有没有国人敢应召过来“造反”,就算他们敢,前脚刚派兵,后脚接到消息的庞国大军就要出动了。
哪怕庞国真在内斗,在这里站着的却无一不是庞国的重要官员,哪怕为了国家的尊严,更别说他们的将军也在这里,他敢出击,那庞国就要“平乱”了。
更别说,他会冒着生命危险前来向庞国王女好谢罪,本来就是怕这位性格强势的王女一不做二不不休,直接带着在鱼的庞人,驾着战车攻打鱼城。
到那时候,他不“殉国”都不行了。
庞人大笑了一阵子,眼看着鱼王一张老脸由黑转红,又由黑红眼看着要发紫,心中那口恶气终于发泄出去不少,好半天才收起了笑意。
阿好却早已经不耐烦在这鱼国逗留了。
在这里耽误了三四天,入王都的时间就要再往后拖,原本可以游刃有余的旅程也要紧张起来。
见王子鳌还在那里等候着她的决定,阿好向他投去赞许地一眼,缓缓点头。
“三日之后,等你筹措好了给我们的粮草,便领着你们鱼国的官员过来,赎回你们的国主。”
她又看向鱼王。
“不过,向这样恩将仇报、以下犯上的臣属,却是不能再为王了。”
鱼王听懂了阿好话中的意思,一下子瘫软在地。
“你,你说,你是不是故意和这些庞人设下的圈套我就说,为什么别人一听都避之不及的事情,你却自己要来”
自以为看穿了什么,鱼王用怨毒的眼神看向自己的儿子,彻底撕破了脸皮。歇斯底里地破口大骂。
“所以你们骗我过来,就为了谋夺我的王位”
根本没有庞人理他,就连王子鳌,也只是一副隐忍的表情。
鱼王还想再骂,一旁几个有眼色的侍卫上前几步,将矮小的鱼王提着腋下,夹小鸡一样夹了出去。
很快的,厅中再也没有了鱼王聒噪的声音。
“你做出的选择很正确。”
阿好看着面前的王子鳌,伸出了自己的手。
鱼王出去后,这位王子刚刚还强行维持的气势一下子垮掉了,一边掉着泪,一边虔诚地用双手接住阿好的手指,亲吻着她的手背。
“去吧。”
接受了王子鳌的臣服,阿好颔首。
“回来后,你将是新的鱼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