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把他的尸身带回去安葬吧。”
“尸尸身”
那提问的鱼国人吓得倒吸了口凉气。“您,您杀了杀了”
“将鱼王带过来吧,让他再见自己的国人一面。”
阿好不动声色地扫了眼王子鳌。
即便听到这样的“噩耗”,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抬头,看不清他现在的表情。
不过既然他没有出声反对,那就表示他并没有前脚“效忠”,后脚就“忤逆”的意思。
没一会儿,鱼王被带了过来,衣裳很整齐,头上还束了发,但被庞人捆住了手脚,明显一副阶下囚的样子。
见到自己的儿子果然带着国人来“交换”自己,而地上满堆着各种物资,鱼王的眼中露出一丝狂喜,以为自己恢复自由有望。
然而接下来庞人们的动作让他勃然色变。
“你们要干什么”
被按着肩膀跪在所有鱼人前面的鱼王,心底升起了一丝不妙的预感,惶恐地问。
这些被提前安排过的庞人正是使团中负责处罚罪人的刑官,他们熟练的堵住了鱼王的嘴,将他束过的发往前一扯,死死按住他的周身,让他无法动弹。
“将军。”
刑官长恭敬地捧着王钺,递给阿好。
人人都知道庞国的王钺是拿来做什么的。
当庞王或王委任的将军来处理有争议的犯人时,她必须亲自在众人面前执刑,以示上位者的郑重与为人命负责的担当。
亲手杀死一个人,比宣判一个人的死亡要难得多。
如果审判者和行刑者不是同一人,审判者也无需观看死刑,那么审判的人多半会因为无需面对犯人而做出轻率的判决,甚至滥杀无辜或以杀戮为乐。
除此之外,也是要让王族的继承人保持“铁血”和“勇气”。
一个不敢面对鲜血和死亡的国主,无法领会一位领袖如果失败后,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我会愿意宽恕鱼国犯下的愚蠢行为,是因为鱼王将用自己的鲜血洗刷他犯下的罪过。”
阿好接过沉重的王钺,走到了鱼王的身后。
执刑者要当众宣告“犯人”的罪过,告知自己行刑的原因,阿好也不例外。
“作为王,他违背了向庞国宣誓的诺言,意图谋害庞国出使王都的使团,陷庞国于不敬诸国的不义;”
“作为一个臣属,他在王位空悬的情况下,选择服从我这个王位继承人的敌人,这是不忠;”
“作为一个普通人,在事情发生后,我宣召他来为自己申辩,但他没有选择向我说实话,也没有诚恳的请求我的宽恕,而是将所有的错误都推到了王子鳌身上,意图用自己儿子的性命来抵消鱼国欠下的债,这是不仁”
当阿好说到这里时,原本鼓足勇气想要开口求饶的几个鱼国人,都露出了犹豫的表情。
王子鳌只身回了鱼城,但并没有说出鱼王想要用他的命换取王女宽恕的事情。
鱼王当初想要袭击庞国使团是和鱼国的高层们“商量”过的,不少人都选择了支持,而王子鳌恰好相反,一直希望鱼王能打消这样的主意。
最后鱼王虽然放弃了调兵孤注一掷袭击使团,但烧粮这件事,在场的这么多鱼人,几乎没人想过阻止,因为没人想过这位王女最后能赢。
但现在不同于那时,现在他们见到了这位王女的手段,反而不敢再那么肯定庞城里那位王子就是最后的赢家。
于是一时间,鱼人们集体失声。
这件事终是要追究的,如果鱼王无罪,那罪该是谁的呢
阿好看着使劲挣扎的鱼王,手举王钺,按照王国的传统稍微等了一会儿,给其他人提出异议的时间。
没有人说话。
鱼国的高官们已经放弃了他们的王。
明明已经是预料中的结果,但阿好还是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这不是她第一次手持王钺进行“审判”,却是她第一次亲自行刑。
而行刑的对象,还是一位国君。
阿好看着这位跪着的国主,他已经被死亡的恐惧笼罩着,像是被人硬生生拽出龟壳的乌龟那样被拽长了脖子,露出脆弱的后颈,无力地扭动着自己的四肢。
她举起了沉重的王钺,继续朗声道
“作为一位首领,他的一言一行都将关系到国家的命运。有些错误一旦犯下了,不是一句抱歉就能忽视过去,也不该由他的子民来承担他犯下的过错”
阿好提醒着所有人,也提醒着自己。
“他她将付出的,是生命的代价。”
手起,钺落。
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后,势大力沉的钺首斩断了鱼王的颈骨,骨头卡住了钺首,阿好没有选择抽出它重砍一次,而是顺势更用力地往下按。
这是生命的重量。
血溅三尺,刃口和地面在短暂的摩擦后,鱼王的头颅从他的身体上滚落了下来。
在场敢直视鱼王尸身的人寥寥无几,大多数的鱼人和庞人都在行刑过程中选择了偏过了头,又或者闭上眼。
然而人类闭上眼睛后,耳朵和鼻子带来的感官回馈反而会激发更恐怖的想象,更多的人只是听着类似“嘎吱嘎吱”或摩擦地面的“唦唦”声、闻到突然出现在鼻端的铁锈腥气,就已经不由自主的瑟瑟发抖。
在场众人之中,真正认真直视着行刑过程的人,只有三人。
好,子昭与鱼王之子鳌。
“罪人已死,从今之后,王子鳌便是鱼王。”
阿好抽出王钺,任由钺首流下的热血浸入自己的手指。
她伸出沾血的手指,抚摸着钺首上篆刻的“柳”字印记,宣告着行刑的结束。
“带上罪人的头颅,和我的手卷一并送给子期”
阿好转过身,对着鱼人们说。
“你们将得到你们想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