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柳侯死后,哪怕他们孤悬在外,哪怕他们和国中断绝了联系,得不到庞的帮助,她却依然以“庞侯”的身份和位置在做出一个又一个的决策,她从未怀疑过自己为王的能力和名望。
所以这一路来,她从未像个丧家之犬那样惶惶不可天日,也没有像是个怨妇那样四处控诉怀桑的恶举,更没有四处借兵。
因为这一场较量,是庞的内部之争。
内部之争这种事,可大可小,一有不慎,很容易同室操戈,到时候国人因此加剧内耗,国力势必会变弱,还有更大的可能会引狼入室,哪怕夺回了庞,也只会是个支离破碎的国家,衰落就在眼前。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阿好是不准备用战争的手段夺回王位的。
在她的原定计划里,只要她给怀桑的压力够大,国中忠心于王族和传统的国人就会发动暴动,将他从那个位子上掀下去。
但现在她面对土王的提议,却不可避免的心动了。
龙方的兵力,未尝不是一种更有利的压力,如果再加上土方的支持
“这场交易,倒还算公平。”
无论怎么谨慎地思考,阿好都没找到这场合作中的“陷阱”,所以,她更在意支付的方式。
“但这场交易有个前提,就是我得支付的起龙方要的东西。”
阿好看着对面的龙人,轻笑着问“实不相瞒,使团里能动用的财帛都是向王都朝贡的贡品,即便是我也不能随意动用。所以,现在的我,是拿不出这么多盐和帛的。”
她提醒着其他人。
“而我还不是庞王,如果我借兵夺位不成,你们又死伤惨重,那就都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即便这样,你们还想做这场交易吗”
“哈哈哈,论打仗,可没有几个国家是我们的对手”
爻我将军听到阿好的顾虑,狂妄地笑着,“你这王女真是有意思,怎么还替我们考虑起来了”
不是替你们考虑。
阿好垂眸,漫不经心地跟着笑着。
龙方和她从无往来,而一国的勇士何其珍贵,哪怕她许下动人的允诺,可就为了一些看不到结果的好处,这些人就愿意为她拼命,毫无道理可言。
事出反常,必有缘由。
“这些,阿好你不必担心。”
土王肥乙似是看出了阿好在忧虑什么,突然开口解释道,“既然有我出面作保,无论夺位之事成与不成,就算你拿不出这些东西,我们土方也会帮你出了,所以他们并不担心毁诺的问题。”
这下,就连阿好都动容了,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土王。
“我与阿柳相交一场,想要为她报仇之心绝无虚假,鬼神可鉴。”
土王诚心诚意地说,“我们土方虽然兵力不足,但论富裕,并不在你们庞国之下,这些财帛,我们还出的起。”
原以为土王肥乙只是出于两国邦交,想帮龙方和庞牵线搭桥,却没人想到他居然还愿意为王女作保,以见证人的身份代为履行失约者的承诺。
这下,庞人们都被这天下砸下来的好事砸懵了,四目相望,眼中都是愕然。
这世上真的有这么“重情重义”的人吗
柳侯年轻时就有这么大魅力
“当然,你要说我一点要求都没有,那也是假话。”
果不其然,就在庞人们错愕、龙人们乐见其成之际,土王肥乙话意一转。
“一直以来,我有个遗憾我和你的母亲柳,没有共同孕育一个孩子。”
随着土王的叹息,他的目光投向阿好的脸上。
那是一种近乎于慈爱的目光。
“呃”
土王选择在这个时候,对她这个老情人的女儿“诉衷肠”,让阿好感到一丝尴尬。
“不好”
子昭却在心中发出一声痛呼,面上也露出某种敌意来。
“我年轻时,非常想让阿柳为我生一个孩子。她原本已经答应了,可是后来,阴差阳错的,作为质子的我回国继承王位,而她为了一些国中顾忌,告诉我,这件事就算作罢了”
肥乙声音低微地喃喃着,目光迷失在不知名的方向。
“我不甘心,既然她都能接受嫁给一个殷国的懦夫,为什么不愿意向我求助,做我的王后。”
一阵沉寂过后,他摇摇头,把那些凌乱的思绪甩出脑外,眉宇间呈现出一种严肃而阴郁的强势。
“人老了,就越发想弥补自己的遗憾。”
肥乙说。
“所以,我为你做作保的唯一条件,就是你得诞下一个有着我血脉的孩子。”
什么
庞人中有人尖叫起来,更多的人表现出的都是震惊,看着肥乙的目光像是看着什么老疯子。
就连另一边的龙人都露出兴味的表情,似乎是觉得这种“母债女偿”的戏码特别有意思。
好在肥乙的“执念”还没到这么“丧心病狂”的地步。
“你们误会了我的意思我不是想和你们的王女生下孩子,我都已经是半截身子入了土的人了,就算有心也无力啊我以后还想去见阿柳呢,哪里有脸替这样混账的要求”
看着阿好铁青的脸色,肥乙突然悟到他们误会了什么,连连摆手,哭笑不得道
“我希望,请你们的王女在我的儿子或孙子中挑选一人,为其生育子嗣。”
庞人们闻言,面色总算和缓了些,只有寥寥几人,眼中依然有着防备之色。
“你们别看我现在老了,我年轻时,也算是诸国之中有名的美男子。”
土王微笑着,目光炯然有声。
“我知道你们庞国的传统,女王通常是没有丈夫的,我也不求你们的王女嫁给我的儿孙,所以,只要有一个孩子就好,无论男女。”
“我会立下遗诏,我的王位,日后会传给这个有庞血统的孩子。”
他得意地看着,看着这些庞人们脸上出现了动摇的神情。
“怎么样一个孩子,换土方的支持,以及”
肥乙笑着。
“两国永结同心的血亲盟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