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漫画画完,沈江陵将压缩包发给网站编辑,然后马不停蹄出去找房子。
他不打扫卫生,另外五个人也你推我我推你,把公共区域整的跟猪圈一样,垃圾遍地不说,还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味道,压根住不了人。
沈江陵这次铁了心不当冤大头,除了洗漱吃饭就埋在房间里面画画,毫不理会他们的争吵。
“小陵,你不是在外面上班,怎么到这里来住”孤儿院附近的人家都认识沈江陵,听他说要来这里租房子都很惊讶,“从这里到工作的地方来得及吗”
“我把工作辞了,现在在家画漫画。”沈江陵没藏着掖着,大大方方说道。
“画漫画”他们愣了一下,“有公司吗一个月能赚多少”
“没工资,要自己画好了投稿,网站觉得可以才会给钱。”看着他们脸上复杂的表情,沈江陵有些无奈。
老辈人就是这样,觉得有五险一金固定工资的工作才稳当。
写小说画漫画开直播什么,根本没有前途,指不定哪天就饿死了。
沈江陵曾经认识的一个漫画作者就是这样。
他打小就喜欢画画,在上面也颇有天赋,还得了不少奖。
但高考成绩出来,家里不同意他报考美术学院,逼着他学金融。
饶是如此,他也没有放弃,大学期间省吃俭用报班学习,后来画漫画投稿网站,也赚了一点钱。
临近毕业,家里希望他在一线城市找份高工资又体面的工作,将来跟亲戚朋友吹起来也有面子。
他却想在家里专心画漫画,追逐梦想。
可惜家里死活不答应,还把他骂了个狗血喷头,说供他上大学是为了让他出人头地,不是回家啃老。
最后跟家里闹僵,他咬牙在外省租房,埋头画漫画。
一本一本积累,最终在圈内小有名气,赚的钱够他潇洒一辈子。
家里看到他的成绩,住进他买的房子,花着他给的钱,这时候又变了态度,直夸他厉害,幸亏他当初坚持,没听家里的话。
其实家里人出发点是好的,这种自由职业看似轻松,不用朝九晚五每天报道,收入却不稳定。
有可能一本漫画赚上几十万上百万,之后却没灵感或者一连几本漫画都扑到地心再无翻身的可能。
每个行业金字塔顶端都只有那么几个人,越往下人越多。
不乏蹉跎几年还要往里面倒贴的殉道者。
曾经就有新闻报道过一个男青年想写书赚钱,最后饿死在出租屋里,还是邻居闻到臭味才发现人死了。
不过沈江陵也好,那个漫画作者也好,都不是贸贸然决定进入这行。
要是那个漫画作者画了好几本漫画,一本都没卖出去,或者卖出去的钱很少,他肯定会出去找工作。
但事实正好相反。
沈江陵如今也是,他有上辈子的经验和阅历,画起漫画更是游刃有余,不担心饿死。
众人劝说一阵,见他坚持,只得作罢。
要是自家孩子这么犟,腿都给打折,沈江陵虽然算是他们看着长大的,能劝道这份上已经仁至义尽。
沈江陵看了几家房子,各有优缺点。
他记下来,打算回去想想。
结果当天晚上就接到院长的电话,“我听人说你把工作辞了,要在孤儿院附近租房子画漫画”
“对。”
“胡闹放着好好的工作不做,净想这些有的没的”电话那头,院长眉头紧紧地拧在一起,满脸不赞同。
他训了半天,沈江陵只是应声,却不愿意改变主意,最后院长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算了,我知道你注意大,劝不动,不过孤儿院空房多,你别瞎那个钱租房,回来住听到没有”
“这样不好吧”沈江陵有些犹豫。
“怎么,嫌我这里庙小,容不下您这尊大佛还是觉得孤儿院孩子太吵打扰你画画”院长冷哼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沈江陵无奈。
“不是这个意思就收拾收拾东西回来,你也别浪费钱找货车搬东西,我开车帮你搬东西你什么时候过来,明天还是后天”
“明天下午吧,我上午收拾一下东西。”沈江陵思考片刻,说道。
“行。”院长应了一声,干脆利落挂断电话。
沈江陵叹了一口气,脸上却浮现一丝笑意。
这个院长啊,还真是。
明明是担心他不工作没钱吃饭租房子饿死或者冻死,语气却这么强硬。
死傲娇。
不过还怪可爱的。
沈江陵收拾了一下东西,除了晚上睡觉用的枕头被子,其他全部用纸箱打包起来,宽胶带封上。
他看了一眼手机,编辑还没回复。
沈江陵抿了抿唇,先睡吧,说不定明天就过了。
第二天下午,院长开着他那辆买菜用的破面包车摇摇晃晃过来帮沈江陵搬东西。
开门的时候,看着板着脸,死倔死倔的小老头,沈江陵鼻子一酸,眼中也泛起一层雾气。
小老头被他吓了一跳,严肃的面容上出现一丝无措,但他做不来安慰人的事情,只得凶巴巴吼道,“多大的人了,哭什么哭出息”
听到这话,沈江陵破涕而笑。
他吸了吸鼻子,撒娇道,“太久没见院长,没控制住情绪。”
“行了,快点搬东西,孤儿院里一堆事,我忙着呢”院长不习惯这种煽情的气氛,鸡皮疙瘩掉一地,他粗暴地打断沈江陵的话,“要搬的东西在哪里”
沈江陵指了一下自己的房间。
小老头点点头,过去搬东西。
背影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沈江陵脸上的笑容又灿烂几分。
其实回来也不全是坏事。
合力将东西搬进面包车里,上路后,院长又开始絮絮叨叨,劝他看开点,过段时间重新找份工作。
院长知道自己年纪大了,庇护不了沈江陵多久,希望他能自己立起来。
沈江陵听着,也不反驳,偶尔附和两声。
不知不觉,面包车驶出市区,到达城郊,窗外的景色也从高楼大厦变成金灿灿的油菜花田。
摇下车窗,一阵风吹来,他舒服地眯起眼睛。
院长看着沈江陵轻松写意的侧脸,心里有些无奈。
沈江陵这孩子看着绵软,却是外柔内刚。
他很懂事,会说话起就知道帮忙打扫卫生,照顾其他孩子。
明明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却自虐般给自己戴上沉重的镣铐,院长看着都辛苦。
知道沈江陵可能心理有问题,当初还特意带沈江陵去看心理医生。
但这小孩儿特别擅长隐藏负面情绪,所有苦和泪水都往肚子里吞,他不愿意说,心理医生也没办法。
又因为沈江陵当时年纪小,又没有做出什么伤害身体的行为,不能乱吃药,院长只能带他回去。
这几十年里,孤儿院陆陆续续出去不少孩子。
有一些在社会上立足后会回来看看,买买东西,捐点钱。
有一些出去后就没再回来,仿佛忘了这里。
这两类院长见得多了去了,沈江陵这种活着跟跟赎罪一样的,却是少见。
从前见到沈江陵,对方虽然微笑着,院长却在他身上感觉不到一丝小孩子的天真和年轻人的朝气。
仿佛有座沉重的山压在他身上,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艰难。
这次见面,沈江陵却放松不少,他的心这才放下来。
不知不觉,到了孤儿院门口。
虽然得了几百万捐赠,院长勤俭朴素惯了,并没有大肆休整孤儿院,而是将钱存起来,只拿了一部分出来开销。
桌椅板凳什么修修补补还能用就继续用,实在不能用就扔到厨房里烧火。
孩子们的伙食和衣服却是改善不少。
远远地听到车子的声音,孩子们全部涌了出来,眼睛亮晶晶的,脸上也带着期盼的神色。
“是江陵哥哥回来了吗”
“肯定是江陵哥哥”
“我听沈阿姨说江陵哥哥以后会跟我们一起住,真好”
远远地看到孩子们,沈江陵脸上忍不住带了几分笑。
他拿出提前买好的奶糖和零食,准备下车分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