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连芳的排序随老太太那边走,婢仆私下说他,便是棋盘院的六爷。
常连芳闻言愕然:“咱家窖?”
尹婆子笑道:“对呀,如今谁家没两口深窖呢,您这边奶奶也命人打了窖,不过今年没存东西,这些果儿是童三爷家窖里的,咱这次用的菜蔬都在大爷院儿里,冰窖在余二爷家,咱家窖多,办事儿就简省。”
便是燕京大户,也没亲卫巷子深窖多。
怕耽误事儿,尹婆子说完施礼便走,走到那些架前,便有余寿田身边的大谷小谷,一个拿着大秤,一个拿着账本,收了多少斤果子,便写多少斤,等会席面要用,也得过人家手。是出了多少,谁拿了,放在哪儿也自有规矩。
柴氏看的实在咂舌,又一想,这才是仔细人呢,人家亲卫巷的奶奶们办事,还真是一根针都不给你浪费的。
更加羡慕了。
她心酸的带着儿子去了主院,还没进院呢,就听到陈家老太太声音特别大的,几乎是吼着在教训人:“你这是啥意思啊?你这是生怕小叔子家比你们过的好是吧?”
包氏长这么大,还是头回被人撅,她脸上热辣辣的,就捏着帕子辩驳:“老太太说的这是什么话?以后我们小叔子要在这边活呢,这挨门挨户的也该打个招呼啊!我,我这也是为了小三儿好不是。”
陈老太太被全家惯的无法无天,她现在跟谁都不客气,闻言不给人家留脸的继续数落道:“我可看不到你们二位的好,就满大街打听去!我就没听说过这般浪费的,那六部巷子办事的不少,怎地他们家办事,也出炸货,却不知道给咱家一碗?
你们这倒好,打进门就到处挑毛病,正经忙你帮不上,你当这是你们家啊?这是亲卫巷,这是我干孙子的屋儿!
甭说你家分家个人顾个人了,你这挨门挨户一家六样儿送出去,感情你家小叔子开金山的?花他钱儿你不心疼,老婆子我可心疼死了。这泉后街多少户人家,你欠他们的啊?你是有什么短处被人拿捏住了,你要上门巴结?你也甭跟我说你是谁,我可不认你这做法……”
柴氏抬眼就看到自己那俩不成器的媳妇儿,便觉着羞臊。
也不知道她俩咋想的,许是今儿真心来讨好,也想出些力气,也早早就到了,可这一进院子她俩就想揽权,就想按照自己的想法,把小叔子家的事情总览过去,才能彰显她们的手段。
然而这两位做事不太精明,花小叔子的钱更不心疼,看各院子,各地方都安排好了人,又插不进手去,她们就提了个小建议,就说好歹也是侯门家少爷温锅,自然要体体面面,挨门挨户都送些意思才是气派。
我的妈,这就捅了马蜂窝了。
她们这话还没说完,不等人寻了七茜儿出来撅,老太太进门便听到了。
人家可不懂客气,管你是谁家嫂子呢,浪费就得收拾你。
包氏夏氏身后跟着自己得当的婆子丫头,也是呼啦啦一大群来了,被人当众说的实在不高兴,正要还嘴辩解,便听到自己婆婆冷飕飕的在一边说:“你俩怎么来了?”
当下,这二位便脸色苍白起来。
包氏夏氏商议的好,今儿早早到了,把事情办的光鲜亮丽,婆家自然会看到她们的好……谁能想到,自己婆婆也到了,还来的这般早。
当着人,柴氏也得给媳妇儿留脸,便喊她们站一边后,柴氏亲亲热热的过去,挽住老太太亲昵道:“哎呦,我的老祖宗,他一个小辈儿温锅,咋就惊动您了?”
陈老太太喜欢柴氏,对脾气不说,这位逢年过节从不少她的孝敬。
她们一起去了正堂坐下,老太太这才说:“哎呦~亲家太太,我能不过来么?我干孙孙这么大的事儿呢,她们也就是个嘴上厉害的,要我说这家计活儿,也不是我眼高,我那是一个都看不上!
你家这才俩大手,我家倒好,从上到下足足十一个,那真是一个比一个不会过,就稍看不住,就得给你飞扬出去几百文去,亲家太太你也是胆子大,就敢随便她们折腾?还……还两万贯?你疯啦!就你家这事儿,要老婆子来办,嘿,几百钱一席,鸡鸭鱼肉洋洋齐全体面,我给你开七天流水都花不了一千贯,还两万贯!”
老太太龇牙咧嘴:“你老常家男人眼瞎!”
常家婆媳三人,就被老太太几百文这数目,吓的倒吸一口冷气。
常连芳看的直乐呵,笑完,颠颠去总账房找自己嫂子去,这一进去就看到满屋子婆子,正在那边排队取牌子,进来的出去的,那是丁点不带乱的……
看到常连芳进来,七茜儿还笑着问呢:“呦,咱家少爷起了?吃了么?”
常连芳说没有,七茜儿便打发人给他下丸子烹热汤,再就两个炸货垫垫肚子。
这才是亲嫂子呢。
常连芳也不客气,就斜坐在自己嫂子身边看她理事,顺便等自己的早饭,他心里暖洋洋的,也不操心不费力的心里美,便说:“嫂子,您知道吧,我家那两个来了,还没到您这边呢,就给咱老太太撅了,我想着一会子我家老太太来了也不会客气,就还得撅一次。”
七茜儿笑了起来:“算她们倒霉吧,遇到谁不好,遇咱家老太太,还想满大街的送东西?这是她们,老太太才不乐意给旁人教育儿媳妇呢,也就是说说。
你家那俩吧,要说坏,跟咱小七遇到的一比,这人间处处都是菩萨。
你家那俩就是憨,还是里外分不清的憨。花小叔子家底不心疼,可快别说她们了,我听你哥说,家里现在正给你看媳妇儿呢,可看好谁家的了?”
这老嫂子调侃小叔子,就是随便调侃,小叔子也未必就好意思。
常连芳脸上瞬间涨红,便岔话问:“我哥呢?”
七茜儿抬手接了牌子丢在身边的托盘里,就没抬头的絮叨说:“大早上就跟爹背着弓箭,带着一群人上山狩猎了,说好歹今儿给你打些野味添个菜,我看啊,你就甭指望了,那就是一群靠不住的,指望他们这点野味,今儿这席面就开不成了。
老爷子出门预备好些东西呢,案几,矮塌,笔墨纸砚,卤肉小酒,嘿嘿,要是二头山顶今儿再起一点冬雾,今儿爹最少也得泼墨十副,你哥就知道惯着他,真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光色料今儿给他背了一担上山,你可等吧,野味?野草吃不吃?”
常连芳闻言,就笑的咯咯的。
有婆子端来热汤,还有现拌的几样小菜外加刚出油锅的馓子。
常连芳坐起来边吃边道:“嫂子就让我哥玩个几天吧,打下月起,我哥他们就得入深山练斥候去了,年前都回不来呢……”
常连芳这话还没说完,七茜儿手里一堆的牌子便跌了一桌子。
七茜儿满面惊容的看着常连芳问:“你说什么?!”
常连芳被她吓一跳,便放下筷子犹豫的说:“我哥,下月要进山练兵去……怎么了,嫂子不知道?出什么事儿了?”
出什么事儿,事大了去了!
自己的安儿是十二月六日怀上的,这个日子七茜儿是记不住错的,那臭头要是扎了老林子,自己的安儿可从哪里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