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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第 101 章(1 / 2)

十贯娘子 老草吃嫩牛 2967 字 2020-05-19

荷塘月色,鸟歇蛙鸣,些许瘦风含夏日溪岸清爽的凉泥气儿,就缓缓灌入室内。

今日燥热,却架不住惠王府宅邸阔绰,曲桥流水左右两岸多年润养,便自有妙哉之处,虽未曾用冰,却是凉爽怡然。

陈家自不缺几块冰,可冰毕竟是个硬冷物,家里也是在赤日炎炎的时候才使上一两块,可凡有个不错园子的人家,若有地方近水靠阴,凉爽的避暑院子是要修上一处的。

而惠王家的避暑院子,便叫做沁园,是绕半水的一处好地方,看中这里凉快又好收拾,七茜儿便在这里住下了。

那媳妇儿来了燕京,陈大胜自是跟着走,人家只说腚疼又请了假,人来了,就高高兴兴的赖着媳妇不走了。

他倒是习惯木床的,只可惜才打了几个舒服的呼噜,就被媳妇儿翻来覆去的折腾醒了。

这几天七茜儿心事过重,虽她是个高手了,可高不高的跟心病是没啥关系的。这不,在这圈套圈的大院子里折腾没两天,可怜的小媳妇儿便是一嘴水泡,心火旺的啥也吃不进去。

从前她掌家,张嘴就是十文百文,老太太出去布个施,千文

就亲卫巷那个气象,花到天边去,至多花个几百两便是阔绰人家,体面的很了。

如今倒好,光是把宅邸里几处有水的地方理清楚,便是千贯花出去破水塘还就是个破水塘子,上好的鱼儿没有,含羞半露的小荷更没有,癞倒是称王称霸,成日子咕呱的让人噪气。

这每日一睁眼,便是一千贯,两千贯,三千贯那钱儿不用数的,就使偌大的篓子从家里抬出去,也不知道给了谁。

陈大胜迷迷糊糊睁眼,又迷迷糊糊问“恩怎么了”

身边就有人幽幽蹉叹道“哎睡你的吧,我没事儿。”

陈大胜信了,便哦了一声想继续睡,却被七茜儿一脚踹醒了。

妈的,这个没心眼的癞,没听到自己叹气了么他就不能问问嘛

无奈,陈大胜又强撑开眼皮呢喃问“恩”

这是什么样的一根木头啊七茜儿心有怒气,便把两人盖的薄被使劲一扯,接着又是一脚“你远点,你身上热”

陈大胜听话挪开,闭眼片刻便觉身边阴风阵阵,他猛的睁开眼,又利落坐起,于黑暗中真诚问“媳妇儿你热啊”

“不热。”

“不习惯这边”

“没有。”

“那是想阿奶了”

“没有”

“想喝水”

“不喝”

“那,那你咋不睡”

“睡不着”

这,这就问题大了。

心里一个激灵,陈大胜为表示慎重,便喊了一句来人,值夜的七月八月赶紧在外厢应了,进来问何事

陈大胜打开烟纱炕幔挂好,让她们掌灯,又让她们端一碗解暑的饮子过来。

摇曳的灯火下,七茜儿就穿着件薄绢无花的嫩色小袄,满面不高兴的坐着,人家也不说话,就让陈大胜猜。

猜是不可能猜的,陈大胜八辈子也不会猜女人心事儿。

不过他表现不错,就一直耐心的陪着,这吃的亏多了,挨打挨掐也有经验了,便明白不陪不成,他今日若敢睡,从此便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说来也是命苦,人家常说,娶媳妇干嘛点灯吹蜡说悄悄话。咱家,点灯吹蜡挨打受骂,然而也不觉着不好。

主要是不敢。

待蜡烛烧去一指节儿的高度,陈大胜才听到媳妇儿幽幽说“大胜,我就恍惚的很了,难不成咱以后便住在这儿了”

陈大胜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便去看媳妇儿的眼色,可七茜儿却自顾自继续道“这几天吧,我就总觉着是做梦呢这越帮干爹收拾,我这心里就别扭的很。”

陈大胜困惑“别扭”

“恩,别扭啊你就想啊,咱在亲卫巷好好的,然后你就突然多个爹认爹这事儿,我是没啥想法的,左右我好强,想着不过就是侍奉老人的事情,咱爹也不过就是在宫里伺候人的,那能有啥可后来就慢慢懂了,这谁不是伺候人的这伺候人跟伺候人哪能一样呢一转眼,这又忽又郡王了梦一般,我这心里就虚的慌。”

主要想从今往后就要千贯千贯使钱了,就更难受了。

陈大胜脱力般仰天躺下,他伸胳膊捂着脸道“就为这”

七茜儿摇头“也不是,我就越收拾越觉着不对呢”

说完又捶了一拳。

陈大胜身躯僵硬了下道“哪儿不对”

七茜儿看不到他的眼睛,就使劲一甩他胳膊,低头看着他说“我就越琢磨就越不对味儿你说咱俩吧好端端的咱在亲卫巷住着,来来去去都是亲人己人。

那边是不能跟燕京比,可好歹都是咱的可你说你认个先生,后来竟是个爹了。只说干爹是个可怜人又无依无靠的,我那时候就想,那就养着,咱养的起”

陈大胜只得又坐起来抹一下脸,有些无力道“恩,养得起,然后”

七茜儿就满面惆怅的抱着膝盖道“你看你这人,我都说了,这眨巴眼睛干爹是郡王了眨巴眼皇爷又赏了这么大的宅子了这也太容易了哦,那边佘家我还没去看过,想来又是一堆麻烦事儿。

昨儿起我就坐在那边想,这人啊,真就是个贱骨头,你说给老头儿养老,那有啥养呗咱有钱儿,别的不成,锦衣玉食我供得起。可咱干爹这个爵位,我思来想去就不敢受,都说咱发了,都说咱祖坟冒青烟了,可我就觉着”

她看着陈大胜认真说“觉着这事儿虚,这富贵就不该是咱的。”

不管经历了几世,七茜儿的骨头都是坦然骨头,她信奉一滴汗珠子掉在泥里摔八瓣,长出来的粮食才是她自己的。

遇上太轻易来的东西就内虚,又信奉街边俗语,确定凡举涉及钱财权势,就都不是好事儿,就总有个下场。

这可是个只比亲王爵低一等的郡王爵位,还是三代之后才逐级减的富贵位置。陈大胜何德何能,她七茜儿又何德何能

老太太讲话,老陈家祖坟都水里泡着呢,就凭啥这股子青烟冒到自己家。

没一会子,八月端进来消暑解噪的饮子,这对夫妇就坐在炕头喝。

待接过媳妇儿的空碗,陈大胜捞起一边的宽袍递给七茜儿就道“得,反正也睡不着了,咱俩人就外面走走吧。”

七茜儿接过袍子,点头闷闷道“恩”

那就走走吧,反正她不想睡,旁人也甭想。

夜晚的凉风吹着,小夫妻披着衣衫就绕着水池溜达,这水池也不清澈,里面的水草鱼虾都刚清理了,因连着两个白日熏了艾,水边蚊虫不多,却有蛾儿不时来撞陈大胜手里的白灯笼,不时发出细碎的声音。

走了一段路,陈大胜便缓缓道“其实我跟干爹说过这件事,就像葛姑娘有百万贯钱财一般,咱心里就是再坦荡,那外面也会说,四儿娶她是为了钱财,人言到底可畏今后咱就是再好,人家也会说咱图了干爹的富贵。”

七茜儿微叹“这几天收拾惠王府的破烂,吉祥家就说找个屋子随便丢着,可我就想,那不是占地方么,不成了就卖了呗吉祥家就说卖了不体面啧这有什么不体面的,都是搁了四五代的玩意儿,那大家子看着就是破烂,可出了这个府门那就是古董啊”

陈大胜失笑“你喊了平慎来,我知道的。”

七茜儿点头“恩,我也就认识他一个,你看那老铺子,十年的老文房都能卖个钱呢,这好几库的东西,好些又是前朝御赐的,你爹又只给了五万贯,这一看就是考验我呢,呿我又不归他教育,考验我作甚”

陈大胜小声笑了起来“你转手一堆破烂换二十多万贯,其实,干爹也是吓了一跳。”

七茜儿看他笑,却并不高兴“是呀,这一大早的,整整四大车钱儿满院堆着,吉祥家带着十几个人就数了三个时辰,人家现在都眉开眼笑的,哼前两日就说我卖破烂可我却想,这大门大户扫扫犄角旮旯便是几十万的进项,这还是平慎带着好几个掌眼先生给看过,那值钱的东西我都不敢碰”

陈大胜此刻已经明白她想说什么了,便问“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