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状态不太像自己。殷凝昼想。
其他人看不到,但在殷凝昼的脑海中,他构建起的透明面板正在崩塌,记忆宫殿以无法阻止的速度衰败下去,一砖一瓦都染上了诡异的灰色,纤细的血色藤蔓疯狂生长,如同密集的毛细血管网络,侵蚀着他的意识。
以殷凝昼的速度,想要在这几个人逃跑之前赶回牛津拦住他们说不可能的,好在他现在是牛津的代行者,完全可以让牛津在城市里直接为他塑造一具身体,变成他自己的模样。
这么做的前提是,他首先要和牛津共鸣。
对这个提议,牛津显得很欣然,毫无防备地对殷凝昼敞开了自己的意识,但等殷凝昼真正去接触那庞大的意识时,他才意识到自己轻视了什么。
现在说这些已经太迟了,而殷凝昼也无暇去思考得失,至少他现在就在这里,面对着强自镇定的敌人。
他手指在空气里一绕,几个人纷纷身不由己地抬起手,舰长更是打开了终端,手指颤抖着,对准上面按了下去。
通讯连接的声音响起。
殷凝昼欣赏他们苍白的脸色。
“没有通讯延迟乖点,让我看看,你们要联系的人在哪里会不会就在牛津要不要猜猜看,我需要多久才能找到他”
舰长的手背暴出了青筋,牙根紧咬。
“不想说没关系,不需要那么辛苦。”殷凝昼做出思考的模样,“让我想想,你们是谁我一定记得那个名字”
一声轻响,通讯接通。
殷凝昼对着通讯对面,缓缓吐出那个名字“白国,殷家。”
极度寂静。
“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说出来。”通讯里响起男人冷漠的声音。
听到这道声音,几个人表情不变,脑海里却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不等他们有何反应,殷凝昼合掌大笑“多简单的谜底为什么我会猜那么久为什么要显示时间为什么一只乌鸦会像写字台为什么白国要追杀一个代行者为什么”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被你们认为没有价值,就不能活下去”
他的耳畔回响着不久前牛津的话。
在认同他是游戏的赢家后,牛津立刻热情地送上了数不清的情报,包括了他的敌人是谁,现在在哪里,为什么想要置他于死地。
哪怕之前有所误会,此刻殷凝昼也理解了牛津的意思。
这才是这场游戏的真正奖励。
“这不是很合适吗”牛津兴致不减,“如果你没能赢,那么你知道这些也没有用,如果你赢了,还有什么比这些信息更合你的心意”
他问“亲爱的,现在你想怎么做呢”
脑海里的声音渐渐淡去,殷凝昼低笑出声。
“必须承认,你们的理由听起来真的挺有道理的,”他垂下眼睛,侃侃而谈,“因为他是个人渣,因为他无恶不作,因为他是这个家族的废物还是因为他没有值得称道的才能,因为他的价值比不上他人,因为你们觉得他不配,还是因为你们觉得,杀死他轻而易举”
青年终于抬起了眼睛,深灰的眼眸里烛火跳动,恍如燃烧着地狱的火焰。
男人皱眉,冷笑出声“你以为这样能证明什么”
“当然,什么都不能证明。就算没了你还有无数个你,这样一个疯狂的时代,又怎么会缺少疯子”殷凝昼说,“那么我只要想办法证明就好。”
男人微微变色。
殷凝昼继续说“在正式进入白国之前,代行者的安危与白国无关,但只要进入了白国,白国就会保护代行者,任何直接攻击代行者的行为都会被视为与白国为敌。多亏了你,现在我知道这点了。”
听他这么说,男人沉默几秒,突然笑了笑。
“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认为的代行者,能知道这点,只能说你没我以为得那么蠢。”他说,“但是你想知道这半个世纪里,有多少代行者成功踏进圣者之地,其中又有多少是因为获得我们的认可你凭借什么认为像你这样的货色能进入白国”
他语气充满了自信,因为他很清楚殷凝昼选择的是一条多艰难的路。
殷凝昼也笑了。
如果说在此之前,他只想着安安心心建设艾殷,权当到一个新时代养老,那么现在,他已经有了新的目标。
他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踏进白国。
“那么来猜个谜吧。”他说,“猜猜看当那一天到来时,殷家的最后一个活着的人会是谁至于你的第二个问题”
他话音落下,长桌边的几个人蓦地瞪大了眼睛,死死瞪着眼前的黑暗。
颈间泼洒的弧形血花在长桌上交错,纷纷扬扬洒落,仿佛一场猩红的雨。
几乎同时,正在牛津某处的男人面前浮现出了一个笑脸。
先是笑脸,接下来是身体和尾巴,如同画笔飞速在空气中勾勒,柴郡猫轻巧地落下,对着眼前的男人露出嘴角咧到耳朵根的笑。
它的尖牙闪烁着寒光。
属于疯子的狂笑声响彻通讯,长桌边扑倒了一具具尸体,桌上陈列着破碎的人形,鲜血染红了桌面,仿佛一场盛大狂乱的死宴。
死宴的主人坐在长桌上首,把双腿翘在桌面上,勾起嚣张至极的笑。
“要不要再问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