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晓东有句话没说错,这么多年了,他从来没在酒桌上跟人红过脸。别说酒桌上,在任何地方陶晓东和人面对面起冲突都不多,他很少得罪人,也不愿意下了别人脸面。除非对方做法实在让人看不下去,但这种人陶晓东本来也不交,也自然没机会有冲突。
这次他一急,田毅和夏远都有点愣。
田毅和陶晓东算是发小,俩人初中同学,那会儿他们还都踩在青春期的脖子上使劲作,都没少装b打仗。后来长大了成年了,也没那么中二了,脾气也就都收敛了。
今天那位嘴碎得让人难受,连田毅都听不下去快说话了,陶晓东没忍住脾气也正常。但田毅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按陶晓东的性格,正常他今天可能会用杯底磕磕桌子,说一声“行了,再说就过了。”点到为止,场面不至于太尴尬。
今天他直接炸了,他走之后这屋沉默了挺半天。夏远跟田毅互相看着对方,不知道咱晓东今天是怎么了。俩人彼此交换着眼神,都想跟着一块走了。但这毕竟不是小孩儿分伙,那也太尴尬了。尤其夏远更不能走,他还得留下来圆圆场。
只有唐宁站了起来,冷冷看了一眼刚才说话的那几个,拿了外套也转身走了,一句话没说。
安静了半分钟,桌上有人说“你今天真是撞枪口上了你知道这一桌上谁跟谁都什么关系啊就敢瞎说话。”
“刚才出去那位,人俩是两口子。”
桌上有不知道的,一听这话没忍住发出一声“我操”。
说话的人都替那位进修医尴尬,一脸无语的表情“话我都岔开了你们非往上聊,小宁跟汤医生在一起十多年了。等会儿人回家聊起来怎么收场”
唐宁和汤索言的关系毕竟是有人知道的,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可陶晓东和汤索言的关系他们还真不知道,他俩有过交情别人都不知道,毕竟陶晓东并不是这个圈的。他们以为唐宁会先开口,结果竟然是陶晓东先炸了。
刚才嘴上乱说话的那两位现在脸色都很难看,确实很难收场。
田毅没什么心情看戏了,站起来说“我去个洗手间。”
出来了门一关,给陶晓东打电话,问他“哪儿去了你”
陶晓东说“停车场。”
“等我一会儿。”田毅跟他说。
停车场里,田毅钻上陶晓东的车,一进去就在笑,说了句“行啊东哥,我以为你现在真没脾气了,看来还有。”
陶晓东也跟着笑了一下,叹了口气说“太傻逼了。”
“我也快急了,哪来的那么个货。”田毅给自己扣上安全带,“现在跟里头脸上青一阵紫一阵的,太热闹了。”
“老夏呢”陶晓东想想夏远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老夏挺好,看戏看得热热闹闹的。”田毅嗤笑,“他你还不知道么看热闹不嫌事大,表面打圆场实际句句都扎心。”
俩人开车走了,陶晓东刚才其实就是在等他,田毅肯定得出来找他,他走了田毅肯定不想留。
“你前脚走唐宁也跟着走了,现在估计里头还在聊唐宁呢。一听唐宁跟学哥是两口子可把那几个吓死了,差不多等于说坏话怼人脸说了。”田毅说起来都觉得傻逼,“在小地方当几年大夫,混得没人样儿了,什么傻逼事儿都干得出来。还想留三院,我们医院能要你可快点睡吧,梦里啥都有。”
田毅嘟嘟囔囔地在旁边絮叨,陶晓东听着他说,时不时也骂两句。俩人跟有病似的连嘲带讽了一路,解气是挺解气的,就是有种不符合年龄的傻逼感。
快到地方了,俩人喷了一路,爽着了。喷完田毅才想起来说“刚才其实都用不着你起头说这事儿,人唐宁刚要张嘴让你给砸回去了,没你声大。”
这陶晓东还真不知道,那人说到汤索言成就不干净他瞬间上头了。之前他就已经压不住了,一直靠喝水硬压。唐宁确实比他有身份,陶晓东看了他几次,等着他说话,他迟迟没说。
“我当时就看着他呢,他刚出个声你那边噼里啪啦响上了,你说你跟人抢什么”田毅说。
陶晓东沉默了会儿,才说“我没想抢,真没看见。”
“你话说得太快了。”
陶晓东摇头“是他说得太晚了。”
之前汤索言说他和唐宁性格都冷,那时候陶晓东没概念,今天见着了,是够冷的。
“上回咱们一起吃饭看学哥不怎么提唐宁,估计真闹别扭了,也不知道现在好了没有。要是好了等会儿回家唐宁一说,晓东刚才为了你怒发冲冠了,估计学哥还得挺意外,这晓东这么讲究的吗”田毅一个局外不知状况的傻白甜,嘴叭叭地说个不停。
陶晓东有点听不下去了,跟他说“他俩分了。”
“嗯”田毅还有点没反应过来,看着陶晓东,“真分了啊”
之前夏远说的时候他们都没信,这会儿陶晓东又说,田毅才有点信了,问“你咋知道”
“分了有段时间了。”
陶晓东跟汤索言现在关系自然是挺近的,上次医援回来他俩就已经很熟了。可这也三个多月了,就见过一回面,所以要说关系多好多亲近那田毅肯定不知道,在他看来这俩人除了一起做了两次活动再加上之前他们一块吃了顿饭之外,几乎就是没交集。
田毅问陶晓东怎么知道,他当然知道了,他跟汤索言聊三个小时的那晚没少聊唐宁。但这话也不好说,大言不惭地说一句“我跟汤医生现在挺熟”,这话听着还有点别扭。最后陶晓东只说“出去的时候聊过。”
“啊,真分了那还怪可惜的。”田毅免不了感叹,“十多年了。”
搁谁嘴里都是可惜可惜,陶晓东把车停在店门口,关火说了句“是可惜。”
这事汤索言不知道,唐宁和陶晓东要是不说,别人也跟他说不着。在三院进修的那位周一上班见了汤索言心里直打怵,也看不出来他是知道还是不知道。汤索言本来跟他走得也不近,说不上几句话,从他脸上一点看不出。
这事儿一出也不敢再打什么留下的主意了,三院他肯定不留了。
汤索言跟陶晓东约的周末他还是有事儿了,周六临时出个差,周日也得回医院做紧急病例研讨,见不成了。
这几天雨下得很急,下完天就冷了,秋雨寒凉。两场雨下来陶晓东有点感冒,在电话里说“正好我也先不想跟你吃饭,我感冒再传给你。”
“感冒了”汤所言问他。
“昨天接俩弟弟,怕他俩看不着车,我下车浇了会儿,估计凉着了。”陶晓东说。
“不传人,你也不是流感。”汤索言跟他说,让他好好休息。
“好嘞。”陶晓东笑着说,“你也注意啊,热一天冷一天的,忒闪人了。”
陶晓东打电话的时候黄义达在他旁边喝茶,这电话听着吧,就让人感觉不对劲。跟陶晓东正常接别人电话稍微有点不一样,委婉了点,语气也有点差别。
陶晓东挂了电话之后大黄问他“有情况啊”
“什么情况。”陶晓东手机放在一边,扯了扯自己的口罩,“你离我远点,传染你。”
“刚电话里朋友不说了么不是流感不传人,你有点文化行不行。”大黄又喝了口茶,“是汤医生”
陶晓东也没否认,就“啊”了声。
“那咋这么打电话呢”黄义达耳朵尖心眼多,斜眼瞟着陶晓东,“黏黏糊糊。”
“别胡扯,就正常说话。”陶晓东摘了口罩,茶几上不知道刚才谁给他倒的热水,他端起来开始喝,潮湿的热气直往脸上扑。
“那人真不赖,我看不错。”大黄想想上两次去机场接人看见的那位,点了点头,“行。”
陶晓东都让他说笑了“你在这儿瞎点评什么啊,什么就行不行,想太远了。”
陶晓东自来是个坦荡的人,到了汤索言身上倒显得遮遮蝎蝎的。不坦荡,谁问起来提起来,都有点不太想说。
但在汤索言面前倒是挺正常,该说说该玩笑玩笑,谁也没他自然。
陶晓东浇了雨着凉几天,很快就好了。也不知道是他当时嘴说得太灵了,还是这一波流感太强,他好了汤索言倒病了。陶晓东电话里听着他那声就不对劲,鼻音重。
陶晓东本来就要上田毅那儿取东西,既然都去三院了,那就顺路去汤索言那儿看看。托店里后厨炖的汤,装上拎着就去了医院。特意挑的中午去,午休时间。
眼科很多人陶晓东都认识了,见了他主动打招呼“陶总来了啊找我们主任”
“啊,他在吗”陶晓东问。
“办公室呢,您过去吧。”对方跟他说。
陶晓东敲门,听见里面让进。陶晓东轻轻推开门,先朝里面看了一眼,汤所言原本趴在桌上,有人推门了才坐起来,脸色确实不好看,看着就是不舒服。
抬头看见来的人,汤索言挺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