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见微看她这么可怜,实在于心不忍,恨不得替她去应酬。
有时候童少悬被迫喝了些酒,在热泉里泡着泡着就睡着了。
唐见微看了实在心疼,不忍叫醒她,便直接将她从热泉里捞了出来,裹上浴衣之后抱回卧房。
回到卧房趁她睡着的时候,为她轻轻按摩腰背,在受伤的腿间上些药,希望等明天一早醒过来,这些疼痛都会离她的阿念远远的。
“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童少悬睡了一会儿昏昏沉沉地醒来,见唐见微还在盘账,而她因饮酒所引发的头痛还没有消退,喉咙也干涩发苦。
整个人瞧着憔悴了许多,童少悬这还没有正式进入官场,就已经被官场疲于应酬的歪风邪气吸干了精力。
酒气还有些没下去,童少悬借着酒劲说“若是有朝一日,我真的能够当上丞相,第一个整治的就是这些不正之风”
唐见微笑着捏捏她的脸“那我就等着童评事加官进位的那一日了。”
童少悬一个翻身,窝进唐见微的怀里撒娇,耳朵贴在唐见微的肚皮上“让我听听,咱们的小崽子今天想对阿娘说些什么。”
唐见微点了点她的脑袋“这才多久时间啊,哪可能听得着动静”
“说不定呢,咱们俩的孩子起码是神童起步。别的神童半岁会说话,咱们家的或许在你肚子里就会说话了呢”
唐见微被她逗笑“我这是怀了个神童还是怀了个鹦鹉啊。”
回想这次雨露丸意外发生作用的前因后果,唐见微依旧觉得有点儿像是做梦。
“看来天子并没有诓咱们,的确是体弱可得。一场意外的风寒就让我怀上了。”唐见微摸着童少悬的脑袋,想起了大姐和大嫂,“大嫂到现在肚皮还没动静。”
提到这事儿,童少悬的小脑袋在唐见微的掌心里翻了一翻,抬头看着她
“我记得那年在夙县,鹤华楼对咱们家的货物下手,大嫂为了保护货物受了伤啊。那定是体弱之时,且十二颗雨露丸也服用了,为何依旧不见孕相”
唐见微想了想说“可能大嫂的身子骨跟我还是不太一样。毕竟大嫂自小为了继承家族事业,勤学苦练,你瞧她那轻功,飞檐走壁不在话下。我这种只会一些腿脚功夫的真的不能和她相提并论。大嫂是高手中的高手,估计黑眉王蛇也奈何不了她。”
童少悬听她所言极是,浑身软绵绵地重新趴回唐见微的怀里
“是啊,大嫂的确很厉害,自我认识她开始,就没见她生过什么病。就算是夙县那种湿冷的冬日,冷至骨髓的日子,她也就是单衣之外披一件裘衣罢了。大嫂身子是真的好。”
唐见微觉得雨露丸的秘密还是得告诉路繁。
无论她和大姐如何决定,唐见微不好守着这件事不说。
唐见微披了件披肩打算直接去找南院找大姐和大嫂,童少悬本来也想跟着去,但这会儿刚刚在热泉里泡软,实在是起不来,一起来腿间红肿就刺得她一激灵。
“你就别去了,老实待着吧。”唐见微撸了她脑袋一把,“我去去就回。”
大姐和大嫂一般而言都睡得挺早,虽然也有可能是熄灯比较早。
唐见微走到她们院前,发现灯还亮着,说明还没睡。
她正要上前敲门,却听到路繁沉闷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临沅是谁。到现在你还不愿意跟我说吗”
唐见微脚下一个滑步,急忙退了回来,差点闪着腰。
大姐和大嫂这是怎么了
唐见微和大嫂有相同的疑惑,临沅是谁
听大嫂稍带哭腔的声音,莫非大姐在外面有人了不会吧怎么可能。
她俩形影不离,平日里大姐有多疼爱大嫂,唐见微都看在眼里,绝对不是虚情假意。
大姐这个人看着心思深,其实特别照顾家里,出什么事也是冲在头阵,护犊子的姿态是典型的长姐做派。
不过
在夙县的时候大嫂好像就对大姐有些疑虑,当时唐见微的建议便是让大嫂全心全意相信大姐。
自那以后,两人安稳了一段日子,没想到恩恩爱爱到了博陵,当初只是模糊的疑虑居然都有名有姓了
唐见微觉得自己在这儿扒墙根实在不雅,可她无法说服自己马上离开。
实在太想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路繁问完之后,童少临没有立即回答她。
院子里极其安静,只有一丝丝风吹动,吹起树叶的声响。
半晌,童少临终究是开口了“她是我儿时的玩伴。我以前在你的老家阑县读过几年的书,你是知道的。她和阿泖,便是我在书院认识的同窗。几年前阿泖来博陵应考,也有数年未联系了。”
童少临的声音很平稳,当她说完之后,隔了几息,路繁问出一句十分不得了的事
“你心里一直无法抹去的那个人,就是你这位同窗,对吗当初在山上住了那么久,耿耿于怀的就是这个人的死,是么”
听到路繁所言,唐见微心里一紧。
终究是说出来了。
当初路繁曾跟唐见微说过,童少临愿意从山中出来,跟她一块儿回家,说明当时的伤口愈合了,路繁并不想继续给她添堵。
可这回临沅这个人大概因为这个旧相识阿泖的出现,被摆到了明面上,路繁无法再继续装傻,只能被迫直面童少临心里伤口,也是刺痛路繁的那根刺。
童少临没有立即回答她。
沉默,便是肯定。
路繁想要的并不是童少临的沉默,她想要童少临否认。
可是当她发现童少临并没有否认的时候,路繁的心在一点点地变冷。
“阿照”路繁狭长的眼眶慢慢变红,蓄着泪的眼睛不敢眨动,只怕一眨就会落下不争气的泪珠,“我一直以为你是真心待我。”
童少临即便到了这时候,表情依旧没有什么变化。
清冷的眼中毫无泪意。
路繁忽然发现,童少临极少在她面前坦露情绪,笑容是她最擅长的表情。
而童少临的眼泪,路繁搜遍了所有的记忆,基本没有见到过。
童少临依旧没有回答她这句话。
路繁心痛若死,摇摇欲坠地推开门,走了出去。
童少临跟上来“你要去何处”
“我现在没法和你相处。”路繁说,“我去东院住一段日子。”
路繁背对着童少临,看不到她的表情,也没等到她上前来抱住她,让她别走。
路繁泪如雨下,无声地快步离开,在童少临的眼眸中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