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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 40 章(2 / 2)

养丞 宁远 3661 字 2020-04-07

童少悬并非说说而已,她再次严正要求与衙役比试“若是小女能不动双腿跑赢诸位官爷,是否能够证明小女并非有意冲撞县尊”

佘县令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童少悬坚定道“请县尊派一位官爷与小女比试。若是小女输了,任由县尊处罚,绝不敢有一句怨言”

童少悬这话听上去谦卑,其实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你们敢和我比试吗

佘县令闭上了眼睛,再睁开,说了个“好”字。

“童少悬是吗本县也听说过你的事,据说你过目不忘,能够左手画圆,右手画方,是夙县百年难得一见的天造之才。今日就让本县开开眼界,让我瞧瞧所谓的天造奇才如何双腿不动便能胜于他人胡二郎,你来与她比试”

胡二郎被点到名,心里有些矛盾,可只能应承下来。

童少悬向胡二郎行了个手礼,对佘县令说“在比试之前,还请让小女从家中拿些物件来。”

佘县令如何肯放她回家只叫了门外童家的人来一位。

宋桥便冲进了内堂,立即拉住童少悬上上下下地打量

“阿念,你没事吧可有受伤”

童少悬摇摇头说“没有,阿娘放心,县尊公正不阿,不会无缘无故枉伤良民。阿娘,麻烦你去将家里的书兜子帮我拿来。”

“书兜子你要它作甚”

“阿娘去拿了便是。顺便将我的工具箱一起带来。”

宋桥满心的不解,但是女儿这样说了,她照做便是。

将书兜子和工具箱都拿到了衙门,童少悬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书兜子拆了,装书的车斗卸掉,只保留带着轮子的底板。

她拿了工具将齿轮组改造一番之后,拎起底板,对佘县令道“可以开始比试了。”

将宋桥再带出去后,一行人来到衙门后院,这儿平日里是衙役们操练的地方,树上挂着米袋,远处立着靶子,长度足够比试脚程。

县尉用脚尖在首尾划了两条线,胡二郎和童少悬同时站在第一根线前。

谁率先冲过终点,谁就获胜。

胡二郎看了童少悬一眼,这小娘子毫无惧色,仿佛已经胜券在握。

佘县令看明白了,她一会儿定会站在带轮的木板之上,利用滚轮前进。

可是她双腿不动的话,如何驱动

又不是在倾斜的路面上,可以借着坡度往下滚,这儿可是实打实的平地。

就在佘县令依旧疑惑不解之时,童少悬用力扽了好几把小绵羊原本的尾巴,随后立即将木板踩在脚下。

那被她改造过的木板似乎在这几番猛抽之时注入了生命,居然在她的脚下疯狂躁动,就像是随时会自行冲出去。

而童少悬用力踩着它,在用尽全力镇压。

“县尊,可以开始了。”

童少悬提醒佘县令。

此时佘县令已经有了不太好的预感。

他一声令下,胡二郎用尽全力往前冲,而童少悬两只脚踩在木板之上,将木板释放,那木板就像一支饱满的离弦之箭,立即带着童少悬飞了出去。

眨眼之间就超过了胡二郎

看见这一幕的众人皆惊,忍不住发出低呼

童少悬压低身子勉强保持平衡,在冲过终点之时,木轮被突起的土坑卡了个正着,童少悬整个人摔了出去。

但她还是赢了

童少悬灰头土脸地站起来,将她最喜欢的石榴裙上的灰土仔仔细细拍打干净,对刚刚过终点的胡二叔道“你输了。”

她再转头对佘县令说“草民赢了,县尊。如此一来,便可以证明当时草民只是着急回家吃饭,并非有意冲撞县尊了吧”

所有的衙役都在窃窃私语。

他们其中有不少人见过童少悬身后跟着一只木制的小绵羊,吭哧吭哧地跟着她去书院,也知道她聪慧无双,却还是第一次见识到她真正的本事。

一个木板加四个轮子,经过一番改造头尾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居然能拥有这么快的速度跟骑着烈马狂奔有的一拼

佘县令暗暗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笑了笑

“没想到童娘子居然有这等化腐朽为神奇的本事,本县的确开了眼界。”

童少悬正要向他拱手行礼,感谢他放过一马,却听他话头一转,厉声道

“可无论你是否故意,冲撞了本县这事乃是事实若是本县纵容你肆意妄为,以后还如何持筹握算拨乱治兴来啊,拖下去,打二十大板”

童少悬没料到他居然这般无耻“你”

衙役们面面相觑,也是没有想到县令居然这般偷奸耍赖,欺负这个小娘子。

一时间衙役们都没有动弹,佘县令指着他们

“为何不动你们还想反了不成”

“是”

衙役们也没办法,毕竟他们拿衙门的俸禄,得靠这差事养家糊口,县令一句话便能将他们踹出衙门,他们只能唯命是从。

用仗棍将童少悬架到内堂,童家人还在外面等待,完全不知道幺女将要遭受酷刑

“打”佘县令亲自监察,不让衙役们手下留情。

胡二郎握着仗棍的手都在打抖。

明明是佘县令输了,居然丢了理还不饶人

胡二郎下不去这个手

可是若不动手,他必定要丢了饭碗。

他老母亲每个月的药钱都快要不够了,他不能丢了这份差事

童少悬却很淡然地伏在地上,侧脸看向胡二郎道

“胡叔叔你动手吧,职责所在,你打就是。我不记恨你。”

胡二郎差点被她这句话弄出眼泪,佘县令死盯着他,对面的衙役已经落手,就差他了。

胡二郎咬紧牙关闭着眼,一仗下去,出乎意料,并没有听到童少悬的喊声。

童少悬挨了两大板,冷汗狂冒。

再挨了几板,每一下都仿佛要将她打成两截。

她咬紧牙关几乎将十指捏碎,又是几板下来,终究是没有忍住,闷闷地喊出了声。

一棍跟着一根,完全没有喘息的余地,已然血肉模糊。

浑身发抖,童少悬最喜欢的这条石榴裙沾满了血。

胡二郎已经是下最轻的手,对面的衙役也没真的用力气,可是童少悬身子太弱,即便是最轻的力道打在她身上,依旧在她承受范围之外。

二十大板打到最后,她已经没了声音。

胡二郎心里一惊,赶紧探她鼻息。

吓死个人,还活着

佘县令丢过去一眼,走了。

胡二郎赶紧出来叫童家的人来。

佘县令走到里屋,对鹰眼男人行了个礼,笑嘻嘻地说

“微臣替阁下解气了。”

鹰眼男人什么都未说,往童少悬伏着的地方看了一眼,离开了。

童家人进来,看见童少悬卧在一片血泊里,全数吓得腿软。

童少潜眼泪跟断线的珠子一般立即滚了下来。

“阿念阿念你可别吓唬娘”宋桥眼圈血红,想要碰童少悬又不敢碰。

童博夷暴怒难当,一把拽住胡二郎的衣领

“我妹妹犯了什么法你们怎么可以滥用私刑”

童少悬手指动了动,弱声道“大哥阿娘,阿耶,姐扶我一把。”

胡二郎也没想躲,丧着一张脸似乎任由童博夷动手,不会还手。

童博夷反而揍不下去。

将胡二郎推开,童博夷赶紧去扶妹妹。

好不容易将她架起来,送到医馆。

大夫给她上药时,发现裙子黏连着伤口,根本撕不下来。

童少潜不敢看着血淋淋的场面,而衣衫已经被汗水浸透的童少悬却说

“没关系的大夫,你来,我忍得住上完药就回去吧,出来太久,唐见微得怀疑了”

此时童少悬和唐见微面对面,她撑着最后一口气站在这儿,几乎要晕过去,可唐见微迟迟不回答她的问题。

你为什么跟踪县令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有什么苦衷吗

算了

童少悬摇摇欲坠,将披在身上的披肩拢了拢,将血迹藏得更隐蔽一些。

“你不想说就算了,咱们回头再聊。我有点累,回去休息了。”

没有人搀扶,童少悬几乎是挪着向东院走去。

每挪一步都痛得几乎肢骨分离,她浑浑噩噩不知自己身在何方,只希望唐见微不要看出破绽。

马上要摔倒的时候,一直守在一旁的宋桥立即上来要抱住她。

唐见微抢先一步,从她身后将她牢牢护住了。

“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唐见微的语调有点陌生,不太像童少悬曾经听过的任何一种情绪。

并不快乐,也不胜券在握,似乎也没什么心机。

她将难过的情绪袒露得很彻底,并不怕任何人发现。

“为什么要帮我扛罪我并不想连累你。”

唐见微的怀抱很暖和,很稳,童少悬知道有她抱着,自己即便一点力气都不使,也不会摔倒。

“你有家。”

童少悬慢慢地转身,面对唐见微。

唐见微发红的眼睛即便蓄着泪,带着些许疑惑,依旧很漂亮很动人。

童少悬将怀里被打断的翠羽簪拿出来,递到唐见微面前

“你有家啊,这就是你的家唐见微,我就是你的家人。”

童少悬的声音弱得几乎在说出口的瞬间就会破碎,但唐见微听懂了。

每个字都听明白了。

她拿过翠羽簪,仔细地凝视它。

即便眼泪无法控制地往下淌,她依旧在朦胧之间看清了翠羽簪所有的细节。

她见过无数稀世之珍,却从未有一件如同这枚断裂的簪子一般,美得炫目,美得夺她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