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鸥外半夜是被黑泽莲哼唧哼唧的声音吵醒的。
因为黑泽莲的强烈要求,灯没关。
森鸥外睡在他隔壁的空床位上,睁开眼睛就看到黑泽莲趴着在扒拉枕头,银发无精打采地耷拉着,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水。
看上去像是一只被欺负惨了的小狐狸。
“莲酱,你现在是不是很疼?”
黑泽莲艰难地扭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老森,你说实话,我是不是不会好了?”
“不会的,这并不是什么严重的疾病,如果你愿意正骨的话,过两天就好了。”森鸥外边说边起身披上了外套。
黑泽莲纠结了一会儿,像是认命了一样低下了头。
“……那你,帮我正吧。”说罢又警惕地补了一句,“不要做其他事情,不然我不会原谅你的。”
他终于向疼痛屈服了。
“你这个样子,我也做不了其他事啊。”
但是正骨也并不是那么好正的。
森鸥外默默地拿了软管和水过来,又将无菌手套戴上,慢条斯理地说:“需要先做个清理,你忍着吧。”
黑泽莲把脸埋进枕头里,像蚊子一样哼了一声。
……太丢人了。
对方偏偏还是他最讨厌的老狐狸。
他只能在心里默念几遍“医者父母心”、“妙手回春,悬壶济世”之类的话。
“父母心”的森鸥外说:“可能会有点不舒服。”
“嗷。”黑泽莲逐渐温顺下来。
森鸥外处理好软管之后,又调了调水流的速度,不让它太快:“难受就告诉我。”
黑泽莲撇嘴:“告诉你就不难受了吗?”
“我可以给你唱个歌,或许能止疼。”
“你唱歌那是噪音——嗷,可以停下了,要炸了,老子又不是蓄水池!快点抱我去上厕所!”
(治疗过程略。)
治疗按摩结束后,黑泽莲终于感觉自己活过来了,尾椎骨那里的疼痛已经减轻了很多。
森鸥外把他像煎鱼那样小心地翻了过来,让他平躺在床上。
“庸医,没想到你的按摩手法……还挺不错的。”
现在不仅不疼了,还麻麻痒痒的,舒服得像是要飘起来。
黑泽莲也不觉得羞耻了,反正对方是个蒙古
医生。
森鸥外摘下手套,边洗手边叮嘱道:“每天早晚各一次,很快就好了。这两天不要饮酒。”
“还要早晚一次啊。”黑泽莲鼓起了嘴,“我不乐意了。”
“我看你刚才哼得挺乐意的,是不是乐在其中不好意思说啊。”森鸥外打着哈欠吐槽了一句。
“谁哼了!谁乐意了!”黑泽莲恼羞成怒,抄起枕头砸向了森鸥外。
此时还是半夜,外面黑黢黢的一片。
森鸥外从地上捡起枕头,拍拍灰尘又给他放好,帮他调整成舒适的睡姿:“想要上厕所和喝水就叫我,我先睡了,晚安。”
他困得眼皮都快睁不开了。
“睡吧,老年人。”
森鸥外没为这声“老年人”跳脚,安静地躺平闭眼了。
不一会儿,室内便响起了他平稳的呼吸声。
黑泽莲静静地听了一会儿,扶着床边慢慢爬起来,走到了森鸥外的床位前。
“老年人……”他轻声叫道。
无人应答。
“森鸥外、森先生、老森……”
无论是哪种称呼,都没有回应。
森鸥外睡得很沉,是那种毫无防备的沉。
“林太郎。”
最后一个称呼,轻飘飘地说出来时,黑泽莲自己反而愣住了。
正如不再排斥森鸥外叫他“莲酱”一样,他对叫对方“林太郎”也已经习惯了。
习惯是种可怕的东西,他们之前一度闹僵,现在竟也能互相斗嘴。
他认真地观察着森鸥外。
他好像很久没有这样认真地看过这个屑了,又或者他从来没有这样心平气和地看过他。
他意外地发现此屑睡觉的时候竟然会慢慢蜷缩起来,和他一样,把自己缩成一个球型。
心理学上说这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现,但他怎么看森鸥外都不像是缺乏安全感的人。
那两撮鲶鱼须一样的头发安静地垂着,他捻起其中一根,轻轻拽了拽。
一拽,对方就皱起了眉头。
再拽,眉头皱得更深。
他玩心大发,两根鲶鱼须一起拽。
然后森鸥外睁开了眼睛。
黑泽莲吓了一跳,赶忙丢掉手里的鲶鱼须。他怎么会玩起森鸥外了?
对方没招惹他,他倒是送上门了。
他不禁有些懊恼,自己这是怎么了?以前不是不
管怎么样,都不想看他一眼吗?
“别闹,困。”森鸥外皱了皱鼻子,从旁边伸出一只手,揽住了他的肩膀,黑泽莲刚一挣扎,他的另一只手也顺势揽住了他的腰,将他拖了上来。
黑泽莲怕再伤到尾椎骨,僵硬着没敢动。
一张小床位,其实容不下两个成年男人,加上森鸥外占地面积要更大一些,黑泽莲也不敢乱动,生怕自己再摔下去。
在这个世界,异能力全部失效,连任意门也不能用。
两人抱在一起,几乎连额头都快贴上了。
“莲酱,对不起……”
森鸥外是在睡梦里说出这句话的。
他抓着黑泽莲的手,像是小孩子抓到了心爱的玩具。
黑泽莲被他呼出的热气熏晕了脑袋,微微挣扎:“哪里对不起?你想为哪件事说对不起?是格陵兰岛还是我父母还是白仓的事?”
“对不起……”
“哼,不要以为你说对不起,我就原谅你了!”
“对不起……想,上,你。”
森鸥外不小心在梦里吐露了心声。
黑泽莲磨了磨牙齿,“你死了,老头。”
……
第二天早晨,森鸥外是在地上发现自己的。
一照镜子,右眼睛还像被人打过一样肿了。
而罪魁祸首的黑泽莲,正像个没事人一样坐在窗边喝咖啡。
“莲酱,你那里还疼吗?”
作为一个日渐努力的追求者,他倒是也不在意自己的眼睛是什么时候挨打的,率先关心黑泽莲。
“早晨最好也正一下骨,巩固一下疗效。”
黑泽莲闻言面色一变,“你看我像是需要治疗的样子吗?”
他从凳子上站起,又坐下,反复两个回合。
森鸥外无奈地扶额:“不要逞强,那里是很脆弱的。”
“难道你忘了APTX能帮我治愈身上的伤口和解除所有毒素?”
说到这里,黑泽莲就有些后悔了。
他昨天疼到半夜,勉强同意森鸥外用那种让人羞耻的方式帮他正骨。
好吧,这下不仅看过了,四舍五入,还染指了。
然而到了后半夜,他自己就痊愈了,他这才想起了他的心脏里有着能解毒和疗伤的APTX!
这不是白白被捅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