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怀德?
夏天晴歪了歪头,瞅着陆明洋,半晌才说:“你说的是路奇的老总纪怀德?我不认识他。不过你说红包,我最近倒是碰到这么个事,但是给我塞红包的人不是‘路奇’,是‘立阳’的人,总经理姓丁。”
陆明洋说:“其实‘立阳’也是纪怀德的,只不过对外没几个人知道。”
原来如此。
“原来这次跟孙构告我状的人是纪怀德,谢谢你告诉我。”夏天晴笑了一下,从包里拿出一本书,示意陆明洋,“不过我说忙,是因为要温习功课,我下半年要考证。”
夏天晴轻描淡写的,仿佛这事不足以影响她心情,但陆明洋听了却不能苟同,他皱了皱眉,将夏天晴的书拿到一边。
“这件事没你想的这么简单,你现在忽视它,将来问题爆发了,你就会被它忽视。”
“你会不会太敏感了。我只是做了我分内的事,没有对不起我的专业。”
“拒绝也有拒绝的方法,你太过直接,不是人人都能接受的,无论是纪怀德还是孙构,他们这辈人都很讲面子。”
“无所谓,我不需要纪怀德赏我饭吃,也不是靠孙构的欣赏才走到今天的,我靠的是实力。”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各自站在不同的角度博弈,就像是拔河比赛,谁也不相让。
一阵沉默,屋里的气氛也变得有些凝重。
直到陆明洋抿着嘴唇,似是叹息,又像是规劝,低声说:“你总是独来独往,疏远亲人,出了事也尽量不麻烦朋友,别人想关心你,还得翻过你竖起的高墙,社会人都是互帮互助,你总是一个人在努力,宁可付出高昂的代价也不跟朋友开口——天晴,你这样是典型的‘反依赖’。这世界上没有人可以活成孤岛,多个朋友少个敌人,出了事才会有人帮你。”
夏天晴一顿,隔了几秒才说:“谢谢你能和我说这些。不过,是非对错我会遵从内心,是毁是誉随便别人怎么说,得失成败命运会有安排的。”
陆明洋的眉心又拧了一下,两颊吸了吸,那双深棕色的眼眸里流露着不认同,但他没接话。
他们的话题又一次走进了死胡同。
夏天晴神色平定,忽然笑了一下:“我听说孙构很欣赏你,纪怀德和你们公司也有合作,你刚才说多个朋友少个敌人,出了事才会有人帮你,我倒是好奇要是轮到你头上,他们会帮你么?”
陆明洋依然无言,他的目光落在夏天晴脸上,表面上没有一丝涟漪,但他内心深处的某一角却受到触动。
这样的夜晚,这样的私下相处,他们只是朋友,高中就认识的朋友,讨论的虽然是公事,彼此却都卸下了盔甲。
夏天晴的问题,陆明洋心里早有答案,可他不会告诉夏天晴,如果有一天轮到他头上,他只会想办法自救,连自救能力都没有的人,自然也没资格指望别人的帮忙,任何帮忙都是有“代价”的。
夏天晴的眼睛又凉又深,她一眼就窥测到他的内心,一针见血的戳破事实,换作他身边任何一个女人,都做不到。
陆明洋他垂下眸子,看着夏天晴放在腿上的手,手指纤细白皙,没有做任何美甲彩绘,指甲修剪的很干净,只比指缘多出一点白边。
他搭在沙发上的手指动了动。
就在这时,大门的电子锁响了。
……
一阵短暂的电子铃声,门开了,进来的是个穿着素净的中年女人,正是陆明洋的母亲江宙。
江宙见到陆明洋和夏天晴一起坐在沙发上,她先是一怔,原本有些紧绷的脸色松缓了些。
“阿姨。”夏天晴率先站起来,笑容柔软的迎上去,很快接过江宙手里的东西。
塑料袋里面装着一些家常小菜,她逐一拿出来放进冰箱里。
“哎,我前几天听明洋说你出差了。”江宙边说边打开鞋柜,找出拖鞋换上。
“昨天就回来了,现在家里修整了一下,今天要和明洋聊聊工作,就过来了。”
江宙笑着看了看夏天晴,一脸的满意:“好,好,哎,你这孩子,一段时间没见好像瘦了点?”
“哪有,我能吃能睡的。”
两个女人聊了几句闲话家常,江宙叮咛着夏天晴要注意休息,好好照顾自己,夏天晴也嘱咐江宙要按时检查身体,不要太操劳。
看这劲儿头,她们倒像是母女俩。
过了一会儿,江宙说要去趟洗手间,很快就走开了。
夏天晴又坐回到沙发上,瞅着一动不动,一声不吭的陆明洋,笑容瞬间收了一大半。
“阿姨来了你也不帮忙拿东西,她现在要进去检查细节,你也不跟着去看,你这是什么态度?”
陆明洋懒懒的靠着沙发,手里正在翻看她的书,嘴里应着:“小菜只是借口,看我这里有没有其他女人才是正题,她要检查,我阻止得了么?再说你都检查过一遍了,我相信你。”
夏天晴没说话,将书从他手里抽走。
这时,江宙的声音从主卧那边传来:“明洋,你来一下!”
听上去还算温和,却又像是正在压抑着情绪。
陆明洋起身往里面走。
……
直到进了主卧,陆明洋顺手将门掩上,这才看到站在床边,一脸挑剔的江宙,方才在客厅的温和全都荡然无存。
她手上捏着一根头发,问:“天晴的头发是黑的,直的,但你床上却有一根棕色的,还打卷,这谁的?”
陆明洋扬了扬眉。
真是百密一疏。
江宙将头发扔到纸篓里,眼神犀利的看着陆明洋,说道:“从你们上高中到现在,天晴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她很尊重长辈,对你也不错。她那性子看着温和,实际上是外柔内刚,要是有一天你真的触及她的底线,我看你怎么挽回!”
江宙当了一辈子的老师,就算现在退了,说话办事也是气势十足。
“我的话你不要当耳旁风,你现在不当回事,将来有你哭的时候。”
陆明洋半低着头,一声都没吭。
以他的经验,但凡江宙有任何训话,只要不搭腔,任她发泄,一会儿就好,要是这时候回嘴,只会让战争升级。
江宙又压着声音说了几句,直到话题过去了,屋里安静了一会儿,陆明洋见时机成熟,这才低声说:“妈,江堰回来了。”
江宙一顿,“哦”了一声:“都回来半个月了。上次他过来跟我和你爸吃饭,你没在家,给你微信也不回。怎么,你见着他了?”
“嗯。”陆明洋轻描淡写道:“刚才在牌局上照了一面,不过他没打上一圈就走了。”
“他不像你,牌局他一向没兴趣,肯定是被人拉过去的。”江宙脸色稍缓。
陆明洋笑了笑,忽然话锋一转:“对了,他这次回来有什么打算么,也许我能还能帮上点忙。”
“暂时不用,他说他工作都安排好了,说还是从建筑师做起。”
建筑师?
竟然不是做甲方?
“哦,速度倒是挺快。”
江宙叹了口气:“江堰啊,只要能定下心来做点事,早晚都能成大器,就怕他不定性。”
陆明洋没应,仍是笑,只是笑意未及眼底。
在外面闲散了这么久,突然兴师动众的跑回来,又在牌局上照了回面,只是为了做个小建筑师?
呵,骗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