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致下意识的开口,嗓音低哑“楚楚,你听朕解释”
沈楚楚并没有听他解释,她只看了他一眼,便歪着脑袋睡了过去。
她手中握着的火折子,也随着从窗户纸上,那小窟窿里钻进来的一阵冷风,缓缓熄灭了。
司马致微微有些愕然,他看着窝在他怀里沉沉睡去的女子,开始怀疑方才自己是不是眼睛花了。
他试图去听她的心声,想试探一番她到底是装睡,还是真的睡了过去。
但近来连日的高烧,折腾的他几乎失去了读心术,在皇宫里他还能听到她的心声,而现在他离她这样近,却一句都听不到。
他不知是不是因为病情还未痊愈的原因,最起码这几日和沈楚楚朝夕相处,他能听见她心声的次数已然越来越少。
司马致将她抱到了榻上,而后侧过头,把脑袋放在了她的心口上,不死心的继续试探着。
但是他除了听到她平稳缓和的心跳声,其他的声音,什么也没听见。
他有些失望的挪开了脑袋,跨步从她身上迈了过去,睡到了靠墙的那一侧。
“好吃再来一碗”她咂了咂嘴,含糊不清的声音从齿间传来。
司马致一怔,随即便释然了,她肯定是睡着了,所以他才听不到她的心声。
刚刚那火折子亮起来,没准是因为风吹的,至于她为何会突然睁开眼,要么是他眼花了,要么就是她梦游来着。
其实他倒也不是故意装昏迷骗她,他的本意并非是骗她,而是想迷惑住想要暗害他的那些人。
早就在皖嫔死后,他去找沈楚楚问话的那一晚,他便开始生出疑心。
从永和宫离去之后,当晚他便将皖嫔的尸体,与那杀害皖嫔歹人的尸体一并转移走,悄悄藏在了养心殿的暗室中。
翌日他命暗卫去了皖嫔住过的宫殿,调查了皖嫔生前近一个月来的衣食住行有无异常。
果真如沈楚楚所言,皖嫔并非是因为那歹人,早在皖嫔生前,她就已经与人暗度陈仓,甚至怀有了身孕。
据照顾过皖嫔的宫女所说,皖嫔原本喜欢穿收身合体的宫装,自打一个月前,皖嫔便突然开始穿宽松的宫装,还将以前爱穿的衣裳都给压在了柜子底下。
不光如此,皖嫔从御药房中分次拿过治燥结之症,食欲不振和补气血的药材。
那些药材分开看倒是没什么特殊之处,若是合在一起,便成了保胎的良药。
除了这些,皖嫔生前那一个月用膳的口味突变,经常会私下补贴银两,让御膳房给做些辛辣口味的膳食。
要知道在那之前,皖嫔是一点辣都碰不得,也不知是不是为了保持身材,她的膳食向来都是以清淡为主。
若是说一项巧合是巧合,那这么多巧合撞在一起,再加上沈楚楚的心声,他若是再想不通其中的关键,他这个皇位干脆拱手让人算了。
他开始循着线索去寻找皖嫔的奸夫,若是他没猜错,皖嫔与奸夫寻欢一般应该都是在夜里。
皖嫔白日几乎都是和嘉答应黏在一起,这一点他通过长春宫照顾嘉答应的宫人们得到过证实,皖嫔身边的婢子口径亦是如此。
能胆大包天到在斋宫对皖嫔下手,又可以在夜里自由进出皇宫,想来这奸夫也不可能是普通人。
明知皖嫔怀有身孕,却还动手残害皖嫔与孩子,以此可知这人是心狠手辣的歹毒之人。
就在他准备进一步调查之时,养心殿走水了。
这场大火并不是冲着他来的,怕是这人知道了他将皖嫔的尸体转移到了养心殿,所以想要毁尸灭迹,免得他生出疑心。
除此之外,这人火烧养心殿还有另一个目的。
若是养心殿失火,他的视线必然会被转移到养心殿走水之事上来,皖嫔的事情就会被耽搁,这人也就有充足的时间去毁掉所有留存的证据。
毕竟养心殿走水不是小事,正常人难免都会认为这场火是冲着他来的,有人想要加害一国之帝,这可比皖嫔那点小事重要多了。
从那日起,他对此人的身份便更加好奇。
夜闯皇宫并非不可能的事情,可在众目睽睽之下烧了养心殿,事后还让他完全追查不到蛛丝马迹,足以可见此人的身份地位很高。
凭直觉来说,他认为此事与姬家或许有关。
但凡事都要用证据说话,姬家除了姬旦将军和另外三位将军之外,其他的男丁并未有一人从官,手中更是没有分毫的实权,绝不可能进皇宫与皖嫔有什么牵扯。
姬旦将军年纪大了,身体因为常年征战的原因,落下不少毛病,他体恤姬旦不容易,便允许姬旦挂职在京城安养身体。
近半年来,他从未诏姬旦进过宫,如今的姬旦几乎就算半个养老的状态,很少掺和朝堂之事。
再加上姬旦向来沉稳的性子,根本就做不出夜闯皇宫这种既冒险又幼稚的举动。
而姬家三位将军,大半个月前从边关撤退,不久前才到达了晋国京城。
皖嫔最起码有两个月的身孕,这怀孕的时间与姬家三位将军回京城的时间压根对不上。
除非姬家三位将军,早就在两月之前偷偷回了京城,要不然这事就跟他们没有关系。
就在十多日之前,他不慎染上风寒,身体每况愈下,起初他倒还不甚在意,直到掖庭中有人染了天花,他才重视起此事。
他察觉到乾清宫内似乎是被安插了细作,自打几天前起,他的寝殿中总是会莫名其妙的多出一些东西来。
乾清宫多出来的物什,都是些不起眼的玩意儿,像是什么碎布头子,或是破旧的红线绳这一类的东西。
这些东西无处不在,有时会在床榻上,有时会在他的衣柜里,甚至连暖阁的各个坐垫上,都会莫名的突然出现这些物什。
与此同时,他注意到慈宁宫有些不对劲,有一晚他心血来潮,想要出去走一走透透气,却无意间看到有个黑影闪进了慈宁宫里。
当他追进去之后,云瓷却说太后早已经安寝,殿内并没有什么异动。
他没有去打扰太后,而是从慈宁宫里离开,他望着慈宁宫外挂着的红灯笼,心中越发觉得疑惑。
太后以前可没有这个挂灯笼的习惯,他命人盯住了慈宁宫,而后发现太后并不是每天晚上都会挂红灯笼,大多是隔个两三日才会在院门前挂上一次红灯笼。
他不清楚太后最近为什么会这般异常,但联想起近来皇宫中所发生的动荡,他心中不禁生出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若是皇宫之中没有人作为内应,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在皇宫进出自由,如履平地。
斋宴皖嫔被害是这样,养心殿走水之事亦是如此,如果没有内应,绝对不可能做到这般无缝,一点蛛丝马迹都让人寻不到。
对皇宫了如指掌,且有能力、有智谋、有身份,除了太后符合这些,怕是没有旁人了。
从他记事起,便是太后抚养他,除了温情与关爱,她将所有最好的一切都给了他。
他自认对太后敬重有加,将她当做亲生母亲一般奉养孝顺,私底下几乎事事顺从她的心意。
而太后如今也已然是晋国最尊贵的女人,他想不到她有任何理由这样做。
他将乾清宫突然多出来的物什全部搜查了出来,那些碎布头子拼成了一件残缺的青色太监服饰,他命暗卫将皇宫翻了底朝天,找到了衣裳的主人。
出乎意料,这衣裳是掖庭太监所穿的服饰,而衣裳的主人,正是那个在掖庭染上天花而死的小太监。
经过几日的暗中调查,他却没有查出一点头绪,想要暗害他的人,将此事做的毫无漏洞。
为了查出那人是谁,以及此事到底与太后有无关联,他决定演一场戏。
被送到宝莲寺的那一刻,他的心都跟着凉了,若是说此事和太后没有关系,她就不会趁着他染上绝症,将他转移出皇宫,扔到这里自生自灭。
虽然心寒,但他还是决定将计就计,看一看太后想干什么,太后勾结之人又想做什么。
也不知太后怎么想的,竟然把沈楚楚送了过来,跟他关在了一起。
他想着反正都这样了,他顺便也试探沈楚楚一下好了。
一开始沈楚楚对他冷漠至极,甚至连被褥掉在了地上,她都不愿意伸手帮他盖一下。
他心生寒意,可仔细想一想,他在外人眼中得的是绝症,她有这种反应也是人之常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