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楚楚葱白纤细的手指,捏住了其中一只金樽。
她死死的攥住樽身,抬起眸子看向太后:“我爹曾与我说过一个秘密,他说他真正爱的人,并不是我娘……”
说到这里,沈楚楚便抬起手臂,想要将酒樽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太后顾不上仪容端庄,她飞身扑了过去,将沈楚楚手中的酒樽打翻在地。
沈楚楚便趁着这一空隙,咬紧了牙关,毫不犹豫的攥紧了衣袖之中的短箭,朝着太后的脖颈上刺去。
她用了十成的力气,只听见‘噗嗤’一声,那是箭身刺入血肉发出的闷响。
沈楚楚瞪大了双眸,不可置信的看着挡在太后身前的姬钰,她握住弩.箭的手臂哆嗦的不成样子,一丝丝鲜血从她的指缝间缓缓渗出。
姬钰惨白的脸庞上,浮现出一抹苦涩的笑:“我不能让你杀了她。”
他似乎是想伸出手臂,再摸一摸她的脸,但司马致已经冲了过来,一把将浑身颤抖的她拽入了怀中。
沈楚楚的鼻尖通红,她的眼眶中淌下一行行泪水,喉中泛着酸涩的苦味,心脏像是被狠狠的攥住,连呼吸都带着一丝钝痛。
为什么到现在,姬钰还是不明白,太后只是在利用他?
就算他执迷不悟,以他的内力,完全可以在推开太后的同时,毫发无损的躲开她这一箭。
可他宁愿以身挡箭,他是想告诉她,即便他死了,也要护下太后的决心吗?
那弩.箭插在姬钰的胸口上,殷红的鲜血顺着伤口处缓缓流淌着,可映在他漆黑的衣袍上,却像是衣
裳被水浸湿了似的。
姬钰艰难的转过身去,他背对着司马致,将死穴暴.露于众。
他凝视着跌倒在地的太后,呼吸断断续续,仿佛随时都会倒下似的:“解药。”
听到这两个字,太后忍不住仰头大笑起来,她本来以为他救下自己,是看在她是他亲生母亲的份上。
原来,他为的只是她的解药。
刚刚是她一时失了心智,竟然被一个黄毛丫头给算计了。
不过她还没有输,即便沈楚楚回到司马致身边又能如何?
沈楚楚身中剧毒,若是没有解药,最多撑不过半个月就会气衰力竭而亡。
太后笑的够了,便对着太监招了招手,在太监的搀扶下,缓缓的站了起来。
也不知她手里到底拿了什么东西,空气中飘过一阵淡淡的清香,姬钰皱起眉头,心中顿觉不妙。
他想要冲上前去,抢过那飘出异香的物什,但他终究是慢了一步,他的身后响起了司马致焦躁的低吼声。
“楚楚?!楚楚——”
姬钰僵硬着身子,缓缓的转过身去,只见沈楚楚的身体软塌塌的倒在司马致的怀中。
她瓷白如玉的面庞上,徒添了一大片殷红。
那精致的五官已然痛苦到微微扭曲,鲜血染红了她洁白的贝齿,黏稠温热的血液不断的从她嘴角渗出,她长长的睫毛轻颤了两下,最终挣扎着闭上了双眸。
沈楚楚在一片黑暗中,沉睡了许久,她像是被柔软的被褥包裹的婴儿,不知道外界的时间过了多久,只是能依稀能到隐隐约约的哭泣声。
她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恢复了意识,当她缓缓睁开眼睛时,她又再次回到了那熟悉的梦境当中。
依旧是那个破旧的土院子,以及见过两次面的小女孩。
沈楚楚记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晕倒了,她想着反正就是做个梦,按照她之前两次做梦的经验来讲,过不了多长时间,她就会醒过来的。
她蹲在大树底下,望着那女孩跪在墙角处,手中拿着一把小铲子,一点一点的挖着狗洞下方的泥土地,看起来似乎是在挖地道。
沈楚楚忍不住笑了,那狗洞就是拿湿泥土和砖头掩上了而已。
看起来也就是刚刚堵上了几日,砖头缝隙间的泥土还湿润着
呢。
只要这小女孩拿个什么硬一些的东西,用力砸一砸狗洞,绝对要比挖地道来的更快。
沈楚楚四处张望了一眼,见女孩的爹娘不在,她才放心的走上前去。
“要不要姐姐帮你啊?”她从墙角旁边,捡起了一块大石头。
女孩神色懵懂的看了她一眼,似乎是想问她是怎么进来自己家院子的。
沈楚楚在女孩开口前,笑眯眯道:“我是你三大爷家小舅子他哥哥的外孙女,你不是想去见你哥哥吗?”
“起来一点,我帮你砸开。”她吃力的搬着石头,朝着那被砖头和泥土糊住的狗洞砸去。
女孩被她绕晕了,不过看她不像是坏人,便也没有说什么,一脸期待的看着她。
沈楚楚来了两次,都没看见这女孩想见的人长什么样,这次她生怕自己又赶不上,动作麻利又迅速的将狗洞砸开了。
虽说沈楚楚成功的砸开了狗洞,可这狗洞实在太小了,仅仅足够小女孩钻过去,若是她想进去,约莫是要被卡在中间的。
“那个,你家有没有板凳啥的?”她有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这院子的墙头不算太高,要是她踩个小板凳,或许能翻过去也没准呢。
小女孩眨了眨眼睛:“姐姐,你也想和长苏哥哥做朋友吗?”
沈楚楚听见‘长苏哥哥’四个字,忍不住咂了咂舌,这个称呼她是不是在哪里听到过?
为什么感觉这么耳熟?
为了获取小女孩的信任,沈楚楚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我也想和长苏……呃,弟弟做朋友。”
小女孩一听这话,高兴的蹦了起来,她像是一只欢快的鸟儿,从土屋中将板凳搬了出来,放在了沈楚楚的脚下。
沈楚楚和小女孩,一个从墙头翻了过去,一个从狗洞里爬了过去。
两人同时抵达对面的院子中,下意识的擦了擦自己的小脸,许是注意到对方的动作和自己一样,她们两人四目相对,忍不住乐了起来。
瞧她们那颇为相似的言行举止,倒是有几分不可言说的默契。
笑的累了,沈楚楚环顾四周,只看见空荡荡的院子,并没有小女孩所说的长苏哥哥。
不等她开口询问,小女孩便朝着院子最中间的堂屋走去,女孩拽了拽
堂屋门上的铜锁,气的嘴巴撅的老高:“大坏蛋,又把长苏哥哥锁起来,真是坏死了!”
说着,女孩便开始用小拳头砸起门来:“长苏哥哥,你在吗?”
空气安静了一瞬,堂屋中响起了一声微弱的轻咳,许是过了片刻,才有人低声的应道:“我在。”
沈楚楚绷紧了后背,面上的神色渐渐僵硬起来,这声音似乎有些熟悉……
女孩倚靠着那扇门,肉嘟嘟的小手放在门上:“长苏哥哥,你饿不饿?等我娘回来了,我就给你带饭来。”
“楚楚,我不怎么饿,没关系的。”他嗓音中还带着一丝稚嫩,却不难听出温和之意。
这一次,沈楚楚分辨出了声音的主人。
是姬钰,长苏哥哥就是姬钰。
那这个被称为楚楚的小女孩是谁?
是她,还是原主?
沈楚楚太阳穴处传来一阵阵抽痛,眼前闪过一幕幕陌生又熟悉的场景,像是有什么破碎的记忆,正在重新被黏合起来。
可是不过眨眼之间,那些重组的记忆,宛如一面镜片,再次被狠狠的掷于地面,碎成了一块块的玻璃渣子。
她很想一脚踹开那扇门,她想搞清楚,这到底都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还是晚了,一片白芒刺入双眸,沈楚楚似是被蚕丝包裹住的蚕蛹,拼尽全力都挣脱不开那一层层束缚的枷锁。
她惊恐的睁开了眼睛,呼吸略显急促:“碧月……”
许是碧月就在身旁,死死的抓住了她的手:“娘娘,您终于醒了。”
碧月的声音有些哽咽,沈楚楚不知道碧月为什么要哭,可碧月一向爱哭,她便也没当做一回事。
沈楚楚迷惘的看了一眼四周,是一片无尽的黑暗:“碧月,现在是几更天了,为何屋子里不点蜡烛?”
碧月的身体一僵,怔怔的转过头去,望着窗外正值午时,明晃晃挂在天上的太阳,浑身无力的瘫坐在了地上。
御医说,主子中了慢性毒,身体的各个器官会逐渐衰竭,若是醒来之后,许是会出现失明、失聪,乃至双腿不能站立等中毒的后遗症。
少则半月,多则一月,若是还不能服下解药,主子便会因五脏六腑全部衰竭而气绝身亡。
御医还说,这将会是一个痛苦且漫
长的过程,中了这种毒的人,一般挨不到最后,便会因为受不了折磨而自尽身亡。
“碧月。”沈楚楚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轻轻的唤了一声:“咱们回皇宫了吗?”
碧月跪在榻边,强压下悲恸之色:“回了,已经回来五日了。”
听见碧月这么说,沈楚楚才放下心来,看来司马致是没有事了。
“姬……武安将军在哪里?”她突然想起了什么。
碧月刚要回答,便有个略显讥讽的女声,在殿内缓缓响起:“这般担忧你的情夫,不如去地牢中陪他一起受刑?”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很快就要完结了,差不多应该是还有几天的样子~更新时间一般还是会在晚上十点多,因为快要结局了,甜菜码字的速度比较慢,更新的时间就不太固定~感谢小可爱们的支持,还是尽量不要熬夜等啦~爱你们咪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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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姬钰还是司马致又或者是太后,褪掉权势的外皮,他们都是普通人,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软肋,当软肋被人抓到后,再强大的人也会变成不堪一击的弱者。
他们两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楚楚,即便可能那方式是错的。
另外关于姬钰的身世,甜菜借用一句太后对楚楚说过的话
——“有时候,眼睛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