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筠心有一瞬间的迟疑。
她下意识的去碰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想要检查自己身上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不过,手却在举到一半的时候僵硬的停了下来。
越过刚刚那位在一个学校的留学生,何筠心的目光缓缓的落在前面就在马路边的一个学院楼的墙壁上。
――就和随着马路走势正反两个方向都贴了无数彩色画报一样,那面墙上,也被人贴了一张画报,方向正对着这边,以至于,即使还隔着一小段距离,何筠心依旧清楚的看到了,上面加黑加粗的自己的名字。
她的大脑在那一瞬间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何筠心认识的那个留学生依旧站在原地,但是,对方微妙的眼神却仿佛水蛭一样,吸附在她的身上。
几乎是出于本能,何筠心猛地一把推开前面那个认识的留学生,伴随着对方一声尖叫,“啊!你做什么?”
何筠心试图冲到贴着画报的那面墙前面,然而事实上,她根本不需要走那么远,只是往前踉跄着冲了几步,何筠心便僵硬的停下了脚步――就在她的脚下,沿着校内每一条路的方向,到处都是清晰的彩色画报。
即使一个人脚步不停,绝不驻足,只要他时不时的低头瞥一眼,也能在校内走路的过程中,渐渐获悉这张画报上的所有内容。
刚刚被推开的那个认识的留学生又走了过来,语气中还带着三分充满了好奇的同情。
对方伸手轻轻的拍了下何筠心的肩膀,那一瞬间,何筠心却仿佛被人捅了一刀一样,身体猛地一颤,眼神里都暴露出了凶狠的恶意和仓惶。
认识的那个人微妙的笑容在何筠心的眼前不断放大,由于情绪过于紧张,何筠心感觉得到,她自己的耳膜都在“轰隆隆”的颤抖,血管里血液流动的声音都随着剧烈的心跳作响。
对方熟悉的声音在这一刻似乎突然变得陌生,渺茫的仿佛很近又很远的地方飘过来。
“何筠心,你是不是得罪人啦?这个人的报复心好强,好可怕哦!”认识的那个留学生语气里带着一丝的关切,也说不好是看戏还是好奇。
毕竟她们本来就是塑料姐妹花朋友。
何筠心看不上对方矫揉造作小公主、仿佛所有人都要围着她转的骄里娇气,对方也恶心何筠心婊里婊气自以为是还自我感觉良好的认知不清。
只是因为具备相似的家世和消费水平、具有着相同的国籍,所以可以在异国他乡一起花钱购物、一起参加留学生派对、打扮得精精致致的出席对方的生日,毫不在意今天的妆容是否过于艳丽压了寿星公一头,偶尔还会因为各自的利益勾心斗角。
看上去关系仿佛还不错,其实你我本无缘,全靠都有钱,塑料得清清楚楚、彼此都心知肚明。
何筠心的大脑中一阵阵空白,眼前甚至闪过了一丝眩晕的白光,顶着由于情绪激动而突然出现的耳鸣声,艰难的把注意力集中在那张画报上。
陈小璃贴在国内的传单是用A4纸打印的,但是,安洁莉娜答应景其臻帮忙后,找人去印刷厂连夜印刷张贴的彩色画报,却全是100cm长、70cm款的标准画报尺寸。
相同的内容,被人翻译成英文,搭配上荒诞惹眼的图案装饰,一夜之间铺满了整个校园。
仿佛每一个加粗的英文字母,都在充满恶意的对着何筠心嘲笑。
学校里当然不是每个人都认识何筠心,但是,任何一个不管是认识还是不认识何筠心这个名字的教授或者同学,今天一出现在校园里,就必然会被马路上、布告栏里、教学楼墙壁上、甚至是教室内黑板、白板上那铺天盖地的画报,反复强行灌输关于这个何筠心的逸闻趣事。
何筠心突然发出了一声失控的尖叫:“啊啊啊啊啊啊――”
还抱着手臂站在那里的那个留学生被她吓了一跳,突然使劲眨了两下眼睛,然后连忙跑开几步,和何筠心保持距离,避免由于对方突然发疯而伤到自己。
当她确信自己找到了一个足够远的安全位置之后,才稍稍松了口气,再回过头去,就看到何筠心已经蹲在地上,疯狂的去撕地面上贴着的那些彩色画报了。
印刷的画报毕竟是纸做的,就算是较厚的画报,依旧一撕就碎,杂乱的纸张碎片被发狂的何筠心泄愤一样的抛掷在旁边,却由于自重过轻而漫天飞扬。
一阵风吹过,枝叶婆娑中,那些碎纸片洋洋洒洒的落在何筠心的头发上、衣服上,如果忽略那些鲜艳到刺目的颜色,这场景其实就和人死了在棺材里躺尸出殡时抛洒的纸钱一样,透着种说不出的萧条和荒凉。
那个和何筠心认识的留学生睁大眼睛,拿出手机,飞快的拍了一张漫天纸片飞舞的照片。
她还从来没见过何筠心这么狼狈的样子,不只是单纯的狼狈,更多的还是疯狂。
身为矫揉造作的资深公主病,这个留学生对自己的自我认知还是很清醒的,热闹看得差不多就可以跑了,免得何筠心发疯找到她头上。
曾经何筠心和萧翰墨加注在陈小璃身上的那些巨大的压力,终于换了种方式,重新回到了他们自己的头上。
陈小璃曾经因为巨大的压力而反复陷入自我折磨的状态,如今,何筠心也对等的承受了当一切真相被公之于众的时候,旁观者充满了审视、忖度、打量和怀疑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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