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天黑。

街两旁昏黄路灯苟延残喘。

女人高跟鞋声敲击在地上，节奏利索。

陡坡下是家叫做小刘脚艺的按摩店，小小的店门敞开着，裹着技师服的女老板靠在门框甩毛巾，见女人来，边甩边骂：“温温姐，这小子不得了了，偷了你钱来我店里消费，不是看到上面标记我还真不信有这么大胆的贼！”

温尔望着地上抱头缩着的小青年半晌：“怎么还不打？”

“先看看是你钱吗？”将人抓住的男顾客是同条街上业主，开饭店的，和温尔很熟，说着要将收上的钱给她看。

温尔眼皮未动，直接说：“打吧。”

“我怕收不住。”男人笑。

“那我来。”她话音落，矮身巴掌就扇到那小子脸上。

旁边人让开，温尔对着对方另边嘴巴又扇了上去。

她打人时脸上表情狠厉，唇瓣抿着，动不动地，扇完边细长的眉才淡淡挑起：“还偷吗。”

“我没偷！那是我的钱！”

温尔听了又啪啪打两巴掌，“信不信打到你妈认不出？”

“这小孩不学好，不是泡吧不付钱就是沿街挨家偷，次两次不够，偷三四回，谁不是辛辛苦苦做生意，谁家钱是大风刮来的？”女老板话锋转：“温姐，不如报警。”

温尔当过兵，她打人没数，旁人虽不知道她底细，但知她贯作风狠辣，不由小心开口缓和。

“你问他想去吗？”温尔无动于衷。

“操你妈，到警察局我也说是我的钱！”

“操谁妈？”温尔拎着他衣领将人从地上拎起来。

“你他妈神经病！”近距离瞅到这女人的脸，小伙子心头更加燥，他知道这片儿有个出了名的美人，开家小超市，门面不大，但东西齐全收拾的也干净，客源直不错，果然他偷了三次，每次都收获颇丰，当然，这女人在时他是不敢偷得，只选择店里新招的收银小妹在时下手，对方柔软又糊涂，每次都挺顺利。

而此刻单手将他从地上拎起来的女人，显然美虽美，力量却和个身强体壮的男性不相上下。

他立时慌了。又骂又踢。对方仍是不放手。

小伙子突然不合时宜地想，她虽然穿着打扮十分女人味，可他妈力气从哪儿炼来的，压在床上弄时不知道还会不会这么刺激。

温尔见他目光邪乎，不由分说揍了几拳进他肚子。

“够了，够了。”刚才说怕自己收不住的男人拉架，他扯住温尔胳膊，对她笑：“你比我还能打，再弄下去被鹏鹏看到，该以为妈妈是大力水手了。”

鹏鹏是温尔的儿子。

今年五岁。

活泼调皮也很会花钱，买了整盒刻鹏字的卡通印章，将店里每张钞票都盖了印记。

今晚算是小功臣。

温尔神色缓和些许，把人扔下，伸手到这人牛仔裤口袋，掏了身份证，夹在自己指间，蹲身，在那个人脸上拍了拍：“想好怎么认错，再到店里拿回身份证。”

“……你还我，我自己去派出所！”那人抱着肚子在地上呻吟，五脏六腑都仿佛被错位，痛不欲生。

看他犟成牛，温尔笑，“够种就去。”

“老板，我下次不敢玩手机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明天不用来了。”

“老板……”小姑娘哭起来。

温尔靠在身后排烟酒架上，手指头数着收银机里钱，数完，抽出五张给她：“多出十五块给你打车回家。”

“老板，真的很对不起……”小姑娘还要再说，至少得来往几句，毕竟工作个多月，突然走掉，面皮薄，挂不住。

温尔却抬手：“直接回去吧。”

无有任何安慰之语。

小姑娘鼻子皱，瞬时觉得超没面子，但又很怕她，相比吊儿郎当的男老板，温尔堪称愧对女性这个性别。

半丝柔软无。

此刻，她发了话。从柜台里让出来。

小姑娘只好挪到里面，从底下柜子里拿了包和午带饭菜的饭盒，再三在门口说了几声拜拜，懊恼离去。

温尔看看时间不早，准备打烊。

她这家店其实没开多久，不过两个月，前期刚把客源挣上来，赶上街对面改造，流了几乎半走。

每天都很勉强。

小妹辞了，也算减少开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