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三天,接下来半个月也没回来。谢霖一气之下,跟丸子堵了气,直接搬离长房。他当时心头就在想,除非丸子温言软语地来哄他,否则绝不会搬回去!
然而搬离汀兰苑后,谢霖发觉哪儿哪儿都不大对劲了。先是觉得茶水不合口味,而后又觉得书桌的位置和笔墨的摆放方式,甚至床榻的软硬都不合他心意。
诚然,丸子当真是个十分贴心且极擅长照顾人的女子。自打谢霖住进汀兰苑,与丸子朝夕相对,从吃食到衣裳平日里用的笔墨纸砚都是丸子亲自操持。她总能在细微处把握好谢霖的喜好,做到既不会过又不会少的讲讲好。
如今离了丸子。谢霖往日没多大感觉的衣食住行忽然就露了怯。不是吃食不够称心,就是穿衣配饰不合眼缘,甚至屋里的摆设都别扭。
他院子里确实有伺候惯了的小厮,但这小厮的眼光和体贴哪里及得上正经娇妻?
僵持了约莫二十日,就连谢家长辈都察觉到不对劲儿,丸子依旧没归的意思。
谢霖心头越来越烦,越来越闷。一开始只是赌气,到后来是当真心浮气躁。含糊了长辈,谢霖又拉不下脸面去叶家登门将人接回来,只命人传话去叶家。他病了。
丸子在叶家其实没待几日,前几日在陪叶家主母,后面十多天都是在外头别庄里住着。
递消息的人转了几道站到丸子的跟前,丸子看着偷偷摸摸瞄她的小斯挑了眉。
一个月没坚持到,谢霖认了输。
丸子并不相信谢霖生病。这男人身强力健,身子骨好着呢。能让亲随把话递到她面前来,这是在给彼此台阶下,委婉让她回谢家去。
她也没矫情,梯子递到她脚下,丸子当夜就回了谢家。
谢霖的人早在汀兰苑等着,丸子一行人刚回,立即就有人将话递到谢霖的院子。
谢霖这几日确实有些身体不适。夜里歇息不好,又吹了几回夜风,精神很有些浑噩。这几日都是休沐在家,并不大出门走动。不过喝了几贴药下去好了大半,丸子赶来之时,他披着衣裳却是半躺在软榻上看的卷宗。
丸子脸色不大好,但看他这般憔悴,眼里还是止不住流露出忧色:“夫君哪里不适?”
熟悉的声音轻轻响起,谢霖从卷宗中抬起头。
丸子扑过来,略显焦急地抓着他一只手,声声担忧地嘘寒问暖起来。
谢霖确实比先前清瘦了许多。他本就刀削斧凿的轮廓此时更深刻,披着衣裳,只着了亵衣的模样,看起来确实憔悴。
丸子面上不掩饰的心疼,谢霖心里绷着的那口气莫名就松了。
抬步走进,窗外的光照射在丸子的脸上,丸子红润水灵的脸似有珠光,唇红如朱,目若点漆,娇艳欲滴。正巧这时候,沈兰若端着煎好的药从屋外进来。不得不说,对比之下,丸子将消瘦苍白的沈兰若衬得仿佛屋里随侍的下人。
谢霖眸光微微一闪,从前不大觉得,如今他忽然发觉丸子确实生得比沈兰若要美貌得多。
丸子一身正红的衣裙,因着刚从府外回来,妆发齐备。沈兰若则常年一身白衣。信奉‘女要俏一身孝’的原则,沈兰若头上就一支白玉簪。
若是气质,一个温婉恭顺,一个弱柳扶风,各有千秋。但或许是真的病了,喜庆的打扮更入眼一些。谢霖忽然就想起谢家姐妹说过沈兰若不知轻重,穿着打扮不懂规矩的话来。沈家舅母舅父去世六七年了,表妹还整日一身缟素,确实不大懂事儿。
丸子看到沈兰若,面上的焦急之色立即就消失干净。
她看一眼谢霖,又瞥一眼将药亲自端到谢霖面前喂他的沈兰若,淡淡道:“既然夫君这里有人关心,那妾身便不打搅了。妾身这就告退。”
谢霖正在为沈兰若喂药尴尬呢,抬头就看到丸子头也不回要走的背影,立即就怒了:“叶秋月!你给本世子站住!”
丸子扭头看向他,目光冷淡。
谢霖喝了一口,轻轻推了推勺子,示意等会儿。
沈兰若一句话没说,专注地继续喂。
沈兰若自从上回凉亭跟丸子彻底撕破脸后,就再没了矜持。当着丸子的面儿,她只当没这个人存在。
“夫君与表妹可真好。”一旁丸子突然掀起嘴皮笑了:“喝药,也能如此贴心地喂。”
谢霖和沈兰若身子俱是一僵。
丸子继续道:“表妹当真是个知礼知廉耻的好姑娘。这亲还没成,婚还没订,便堂而皇之与有妇之夫共处一室,贴心喂药。这般温柔体贴,便是妾身这正经八抬大轿的妻子都自叹弗如。”
她素来温和知礼的。此时说话的语气也轻软,仿佛在说笑:“听说表妹自幼读书习字,最是知书达理的人。书读得多的人就是不同,这规矩就是跟妾身这等俗人不一般。”
沈兰若苍白的脸色一下子涨得通红。
从来没意识到规矩问题的谢霖闻言,被噎得一个字吐不出来。